黎遂球的易学思想与解易方法

2022-03-16 09:07:37 | 浏览次数:

摘要:黎遂球的易学著作,只存《周易爻物当名》一书,其易学思想亦见于《莲须阁集》。黎遂球的易学思想通常被归入史事易学,他本人往往也被当作史事易学的一个代表人物。但是黎遂球的史学思想并没有很强的学术价值,倒是他的解易方法和易学思想值得关注。黎遂球注重以象明理,注意解易的逻辑一贯性,其学以说理为本,以援史为末,有较高的抽象性。黎遂球是一个有贡献的易学家。

关键词:黎遂球;《周易爻物当名》;《莲须阁集》;史事易学;以象明理

一、史事易学

黎遂球,字美周,万历三十年(1602年)生于广东番禺,明末学者。他曾加入张溥的复社,是岭南复社的标志性人物。明天启七年(1627年),26岁的黎遂球以易经中第二十一名,举于乡,崇祯八年(1635年)十一月,编定《周易爻物当名》(后面引述均直接使用书名章节名)。甲申(1644)事变,明朝覆亡,遂球拥唐王抗清,南明隆武二年,即清顺治三年(1646年),45岁的黎遂球以兵部主事提督水师与清军激战,困守赣州凡数月,十月四日,与胞弟遂琪,仆从卢从赞、梁义、陈广金等30余人同日死于国难。卒后3年,永历朝诏恤殉难诸臣,赠遂球兵部尚书,谥忠愍。

黎遂球著述甚多,有《莲须阁集》《诗集》《周易爻物当名》传世,俱见《明史·艺文志》,其中《周易爻物当名》是其代表性的易学著作。他曾经想著《易史》,但此书并未完成。他的著作曾遭禁毁,《诗风史》《史划》等均亡佚。《莲须阁集》中(包括相关的《莲须阁文钞》《乾坤正气集》)有不少文字谈到易学,也是研究黎遂球易学思想的重要文献。

黎氏解易,“以人事而着卦爻”(《周易爻物当名·黎遂球序》),查继佐亦认为,黎氏“通易,精史学。以全史事编人大易卦爻,以爻配事,以事例爻,博于义类。极其数,通其变,名为《易史》。以为经世之书”(《周易爻物当名·美周黎公传》)。张溥云:“后人以《春秋》言治乱,不若以《易》言治乱之尤长也。美周天性忠孝,读史尤详。远览近察,悉寓于易。以爻配事,以事例爻,不烦太卜立筮。”(《周易爻物当名·张溥序》)

职是之故,学界一般认为,黎遂球的易学是援史证《易》的史事易学,强调其注意用世和为国殉节的精神价值②,即所谓“由黎子之说,可以振圣人之教”(《周易爻物当名·章序》)。但是“为国殉节”和注重用世并不能表明黎遂球的易学有学术性。从史学主张看,黎遂球认为:“儒者明经,不过学为人臣。”“黎子以为周公之词,凡以明人臣之学云尔。……父之与子也,夫之与妇也,兄之与弟也,不待交而交者也。朋也友也,君之与臣也,必待交而交者也。待交而交,则是非邪正之徒,不可以不辨。君子小人之等,不可以不严。黎子察阴阳之质,定吉凶之性,略置天美,敦举义合,其亦有忧患之思乎。”(《周易爻物曹名·章序》)他所讲的,还是以君主心术行为和君子小人之辨为核心,主张君敬臣忠、男主女从、惩忿窒欲的老套套。

盈之必有溢也,荣之必有辱也,其位高者其身危,其功高者其祸惨,故曰富不如贫,贵不如贱,此其所以征凶也。是故人主知之,不可以不惩忿窒欲。佞幸不进吾前,谗间不乘吾怒,然后可以得不家食之臣。是故十朋之龟,灵龟也。不食则无欲。无欲,吾何得以豕交兽畜之?(《周易爻物当名·损》)

履者礼也。以礼而行,其庶几无次且乎。是以上下辨,民志定,其在上者斯谓之君子,无位者斯谓之小人。(《周易爻物当名·央》为了强调“天地可变而终不可以易乎其位”(《周易爻物当名·易爻总论》),黎遂球还反对地球说:

西人云,天包于地,故地之下皆天,人首顶天而足立地,地居天内,如鸡卵然。……推而究之,若人皆倒悬于世。而《周易》所称天尊地卑以为贵贱之位者,皆无可定。使世人皆信之,其祸将不可底止。……吾盖忧其说之流以祸世,将来无君臣上下之分,皆此之阶矣。

这些主张,即使放在当时的学者中,也并没有很值得注意的地方。和稍后的黄宗羲(1610年)、顾炎武(1613年)等人有社会反思思想和政治主张不同,黎氏的以史解易,从社会政治的维度,并没有提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似乎只是“关心时事、力图救世”,他所注目的,是君子小人之辨。他希望社会能维持“君臣上下之分”,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并不实用的实用史学思想。黎遂球和当时一些学者一样,“十分注意对君主行为、心术的记述和评论,无一例外地把这一点提到史学最重要的位置”。当然,作为一个儒者,黎遂球的臣道,有师道在,还不至于卑下,“夫人臣之学,所以为人君之师也,是故蒙之二,臣道也,有师道焉”(《周易爻物当名·易爻总论》)。这一点和黄宗羲“出而仕于君也,不以天下为事,则君之仆妾也;以天下为事,则吾之师友也”(《明夷待访录·原臣》)相类似,但并不系统,在黎遂球的整个表述中,也不够突出,如果黎遂球只有这些东西,他的史事易学就只有文献价值,从思想史甚至易学史的角度看,就不太值得关注。今天研读学术史,不能像伍崇曜一样“自赣州之死,而是书宜与日月并悬矣”(《周易爻物当名·伍崇曜跋》),因为黎遂球的节气引人注目,就看重他的学识。换个视角,看看黎遂球解易的方法,他的易学,反有可观。

二、黎遂球的解易方法

从解易的方法看,黎遂球注重象数,认为“爻必有其物,物必有其名,名必有其当也”(《周易爻物当名,传例》),“言易者必依于象,象备而理可得而求”,基本上就是利用解释爻和象来解易理的。当时人们也看到这一点,认为他“深求爻象,博于义类。极其数,通其变,包蓄深蕴”(《周易爻物当名·曾序》),“其象实,其变覈”(《周易爻物当名·徐世溥序》),均看出黎遂球在象数上有突破。

黎遂球重视象,他说:

凡推爻,主孔子之象是也。然即乾坤二卦,《小象》之外,且有《文言》。易为变易,其意不尽。是故必先得其象,乃得其意。(《周易爻物当名·传例》)

认为“名以当物”,卦爻辞的每一个字都有物象作根据:他认为爻象有对应的物象,物象有对应的名字,卦中用字,例如大有、小过等卦的“大”、“小”、“有”、“过”和“大人”、“小人”等词,都是“恒词”,都有爻象根源。“大有称大者,有大也。大畜,畜大也。大过,大者过也。大壮如之。小过如之。爻之称大师也,则师主乎大也。大人小人,故有恒词。”他要“明爻物”,要把周易的卦爻辞都讲通。

黎遂球用心于寻找或者创造体例,为易经各卦各爻的文字做出象的解释,要做得字字有来历,互相可解释。为了做到这一点,在《周易爻物当名》中,黎遂球首先通过对扩大取象范围的处理,加大解易的空间。他把《九家易》的取象,即“乾为龙,为直,为衣,为言。坤为牝,为迷,为方,为囊,为裳,为黄,为帛,为浆。震为玉,为鹄,为鼓。巽为杨,为鹳。坎为宫,为律,为可,为栋,为丛棘,为狐,为蒺藜,为桎梏。离为牝牛。艮为鼻,为虎,为狐。兑为有常,为辅颊”等,加入《说卦》,认为“爻之为物,不越于此。本体互体与夫变卦,或全或似如之”(《周易爻物当名·传例》)。作为理解易经的根据,这就扩大了取象的范围,扩展了卦爻的解释途径。

黎遂球以周易经传的文字为根据,借用其他经典解易。如根据《系辞》“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认为:

周礼与易爻相为表里。礼有六官,爻有六位。又如天官为乾,地官为坤,春官为元,夏官为亨,秋官为利,冬官为贞。又如天官之属,比晋、萃、升。(《周易爻物当名·传例》)

这等于把《周礼》的内容拉到了基本卦象中,又扩大了易卦的取象范围。

除了向外扩大取象,黎遂球还以周易经传的文字为根据,对卦爻之间的内在关系加以发挥性解释,以扩大解释经文的理由,例如,他将各卦中相同的字词拉在一起做互证,附会成文,形成一个新解释:

泰称归妹,与同人、谦称师。豫称大有、称恒。……非无故也。或以卦变,或言卦交,或因

乎其类。传曰,触类而长之。(《周易爻物当名·传例》)泰卦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有“归妹”二字;同人卦九五“先号眺,而后笑。大师克,相遇”有“师”字;谦卦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有“师”字;豫卦九四“由豫,大有得”有“大有”二字;豫卦六五“贞疾,恒不死”有“恒”字。黎遂球认为,这些看似无关的字,都是周公系爻辞时有深意的安排,泰卦和归妹卦,同人卦、谦卦和师卦,豫卦和大有卦、恒卦等等,这些卦之间有相同的语词,因而就有义理和逻辑关联。泰卦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有“归妹”二字,所以就和归妹卦有内在关联,可以放在一起,互相解释。这个解释方法,在学术上不一定可靠,如豫卦九四的“大有得”和大有卦的“大有”,是否同意,本属可商,但黎遂球对此似乎并无解释,直接利用。在这个看起来并不可靠的前提下,黎遂球在卦爻辞的本来意思之外,给它附加了一个解释的维度。

黎遂球重视卦象,同时也重视爻象。重视以“交”、“互”解爻辞,在变爻和不变爻、本卦和互体之间寻找关联,在三百八十四爻及其变爻和不变爻之间找逻辑联系,从而对六十四卦有关爻物做发挥性解释,以便形成一个逻辑自洽的演绎模式。他说:

是故夫爻也者,交也。何所取之,取之互也。交也者,交也。何所取之,取之变也。是故惟互与变,可以观爻。周公之象,其不出此者也。象也者,像也。是故夫颐与损、益似离,皆可称龟。坎似小过,有飞鸟之象,其可见者也。卦有之,鸟数飞为习。重坎称习,是也。变也者,何也,“厥宗噬肤”,其可见者也。交之为言反也。反对之义,于传有之,曰“大过颠也”,“颠颐”其可见者也。交之为言相交也,夹履其可见者也。惟周公为之当名辨物,是故凡卦皆可变……故蒙之二,臣道也,有师道焉,而日子克家,子中男,坎也,其互为震,犹之乎其长男之道,故日克家。(《周易爻物当名·易爻总论》)

在这一大段中,“颐与损、益似离,皆可称龟。坎似小过,有飞鸟之象,其可见者也。卦有之,鸟数飞为习。重坎称习,是也”。黎遂球认为颐卦、损卦与益卦的卦象,和离卦经卦的卦象相近,离卦经卦为龟,故颐卦、损卦与益卦皆可具龟象。坎卦和小过卦的卦象相近,小过有飞鸟之象,所以“重坎称习”。这是直接取卦象相近的物象。“交之为言反也。反对之义,于传有之,日‘大过颠也’,‘颠颐’其可见者也。交之为言相交也,夹履其可见者也”一段,显然又讲的是爻象和卦爻之间的关系,而蒙卦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黎遂球认为,蒙之二是臣道,但是有师道存焉。理由是爻辞日“子克家”,蒙下卦为坎卦,是中男,蒙之二、三、四爻的互卦为震,震为长子,故克家。这个逻辑,确实有些支离了。

黎遂球强调“比爻而观”,“连类而观”与“彼此之词,可互观而有得”,说:

是故凡五爻皆不变,斯爻变,则占本卦斯爻,参之以变卦之斯爻。有如毕万筮仕于晋,遇屯之比。晋献公嫁伯姬于秦,遇归妹之暌。文公勤王,遇大有之暌。……。凡五爻皆变,斯爻不变,则占之卦不变之斯爻。如鲁穆姜往东宫,遇艮之随。是故于爻也,必推其变与不变,其为物皆可连类而观。其六爻皆变与不变,与三爻皆变,不占爻。其二爻皆变,则占本二变爻。四爻皆变,则占之卦之不变爻。然惟斯爻之变与之卦不变之斯爻,彼此之词,可互观而有得焉。(《周易爻物当名·传例》)

黎遂球解释易传“刚柔相推,八卦相荡”,“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等文字,认为可以灵活取象。他说:

凡初二三为下卦,四五上为上卦。其互则又以二三四为一卦,三四五为一卦。……爻之名物,或以上下二体之卦,或以其中二互体之卦,因之为象。其不尽然者,或推变卦,或言交卦……或言其来其去。……或本乎其位。(《周易爻物当名·传例》)

黎遂球讲易重视交卦,一般说来,所谓交卦,就是一卦的上下卦互换,下作上,上变下,如黎遂球所说:“其所谓交卦何,履之于央是也。凡卦皆有交推之因,各得其说,故与皆变之卦衡论之。附以着其说。”(《周易爻物当名·传例》)但是黎遂球又说:

坎、离为乾、坤之交,既济、未济又为坎、离之交,榆祭受福,又为既济之交。君子之光有孚,又为未济之交。……是故圣人复起,可以因乎其器,神而明之,以传道于不穷。(《周易爻物当名·未济》)

极大地扩大了的互体说和交卦说取象的应用范围。

黎遂球解释爻辞,每释一爻之后,先列出此爻变而来的相应卦和该卦的爻辞,再列出此爻不变,其余爻皆变而来的相应卦和该卦的爻辞。如履卦初九“素履,往,无咎”云:

履之初,为素,又兑西方之卦,于色为白。下卦二阳,由初而上,故往。变爻讼,不永事而率其素。故无咎。其于变为讼“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不变为明夷“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周易爻物当名·履》)

履卦下兑上乾,初爻“为素”,又“兑是西方之卦,于色为白”,也是“素”。“下卦二阳,由初而上,故往”。履卦初爻变为讼卦,讼卦初六爻:“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初爻不变,其他五爻变,则为明夷卦,明夷卦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这样,爻辞的“素”和“往”都有了着落。他用讼卦初六与明夷卦初九,甚至讼卦与明夷卦本身,来解释履卦初九。当一卦六爻解释完后,再分别列出六爻皆变的相应卦,以及上下纯卦对调的“交卦”。如屯卦,“皆变为鼎,其交卦为解”。这样一来,卦爻的可解释空间就很大了。但是初爻“为素”的“素”和“于色为白”的“素”并不是一回事,黎遂球这样解释爻辞,看似通了,实则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言,“其书惟载三百八十四爻,以互爻推求其象,然互体变卦虽古法,而遂球所推则自出新意。往往支离漫衍,附会成文”。“支离漫衍,附会成文”,确实说中黎遂球的问题,但是反过来看,这正表明黎遂球要自出新意,极力讲通经文的无奈,这个努力,对易学的发展是有价值的。

总而言之,黎遂球认为,周公系爻辞之后,《易经》已经发展为一完备系统。“卦之有爻,所以效变也,词之有象,所以像象也,考交互,研物宜,而当名辨物之书于是乎出。”(《周易爻物当名·章跋》)黎遂球就是在卦象、爻象以及卦象、爻象的关联上着力,建构一个解易的大框架,其主要方法,就是利用对卦爻及变爻、交卦、互体卦的相关卦爻,以及六十四卦象征或相关的卦爻象,予以新解释,建构成一个逻辑自洽的解易体系。

对于黎遂球的这些成就,当时人就有肯定,称赞他的解释能力强,“王弼五鹿充宗之流也”(《周易爻物当名·曾序》)。还有人认为,他的成绩超过了京房、魏钟,甚至可以比拟杨雄、司马光、邵雍等名家:

易逆数也,数存乎卦爻之后,可得而言。数存乎卦爻之先,不可得而言也。故言乎卦爻之后之数,子云之《太玄》,司马之《潜虚》,尧夫之《皇极》,譬跛者之槌埴。免乎一人之蹒跚而已焉。言乎卦爻之先之数,则天之所由生,地之所由成,人物之所由悬殊,譬之手握日月,骑龙负云,将以穷无穷而极无极焉。呜呼至矣。……汉京房专守名数,魏钟会详互体才性同异,而王弼以理致兼之,黎子殆其人哉。(《周易爻物当名·章跋》)

三、对黎遂球易学的定位与反思

《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易类》云:“汉儒言象数,去古未远也。一变而为京、焦,入於禨祥,再变而为陈、邵,务穷造化,《易》遂不切於民用。王弼尽黜象数,说以老庄。一变而胡瑗、程子,始阐明儒理,再变而李光、杨万里,又参证史事,《易》遂日启其论端。此两派六宗,已互相攻驳。”《莲须阁集·与友人论星历乐律书》:“各占因其象以占其气,测其数以验其行,如斯而已。然某以为足下学言其象与数,乃不若先学为其理。理本于一,一者诚明而已。”《莲须阁集·孟子不尊周论》:“是故易之为书也,皆稽实待虚之词。”实是象数,虚是义理。同时黎遂球解易参证史事,则其易学归宿,应该是儒理易。

但是回顾上文所述黎遂球的易学,方法上主要是利用象数方法,又近乎汉儒。实际上,正如郑万耕谈两宋易学所云:“无论是义理学派,还是象数学派,都不追求《周易》经传文字训诂方面的解释,不停留在经文的表面字义上,而注重探讨其中的义理。”“汉儒好言象,宋儒好言理。昔人谓汉儒不言理而易存。宋儒言理而易亡。……汉儒假经设义,依托象类,所言治乱吉凶得失忧虑之故,往往而合。后世穷理者不能逮,倘亦深于象之效耶。”(《周易爻物当名·曾序》)言象不影响穷义理,黎遂球的易学路径,正是通过深于象而穷义理。《莲须阁集·易史序》云:“数所以剖理也,理所以成事也。……是故顺其理,然后得吉。悖其理,斯以取凶。……夫数也者。亦器之所以纪名而已。……有守之而若画焉,此从乎器者也;有游之而若虚焉,此从乎道者也。”在易经的系统里,数与理,器和道,这两者是不可分开讲的。

《周易爻物当名·自序》云:

杨雄有言:“重易六爻,不亦渊乎。”王弼谓“象者,意之筌也。……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是故触数(类)可为其象,合义可为其征。义苟在健,何必马乎?类苟在顺,何必牛乎?爻苟合顺,何必坤乃为牛。义苟应健,何必干乃为马。而或者定马于乾。案文责卦,有马无乾,则伪说滋蔓,难可记矣。”夫以弼之说推雄之言,则岂鱼跃于渊,舍筌可得?究厥所由,不为无自。……惟渊乎其渊,乃可得而忘之?

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强调“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象”不过是表达“意”的工具。杨雄“重易六爻,不亦渊乎”,强调“象”有自身价值,在卦爻的交互变化中,把握“意”,这样解易,才有理论支撑。

黎遂球将杨雄和王弼两家对举,认为只有通过“象数”,才能舍象明理。但是他的“象数”,并不是王弼所反对的纳甲、纳支、卦气等“象数”,而是在卦爻内部寻找逻辑关系,从卦与爻之间寻找解释的根据。不论成功与否,黎遂球的方法可以看作是用杨雄调和王弼一种新尝试。这在明代易学中算是很有特点的。

按照《四库全书》的标准,黎遂球无疑属于援史证《易》的史事易学。传统的研究也是如此定位的。黎遂球的行事确有过人之处,但当时如此行事者甚多,而且黎遂球的人格和他易学研究中的学术贡献没有必然联系;黎遂球的思想,也有可取,但当时有类似主张的人不少。今天研究黎遂球的易学,传统上当作黎遂球研究重点的这两个方面,都没有很大的开拓空间,反倒是他“支离漫衍,附会成文”的地方,能见新意,有学术价值。黎遂球的易学如此,其他易学家是否也如此?多角度地探索,对于拓展易学研究,应该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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