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记者的内心生活
策划:新作文
人物:平瑞方
提问:续小絮
一
NEW WRITING:咱们是老同学了。但我感觉,七八年的相处,你对我不是越来越清晰了,而是越来越模糊了。我想过这个问题的原因。可能在于上班之后事务的繁忙。用一句啤酒广告的话来说:我们每天,都在忙。再想一想,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也真是很少在一块推心置腹地聊天了。于是,慢慢地就“陌生”了起来。这不是我们两个人单独发生的问题。整个社会都在发生这样的问题。“忙”是要务。每个人群都在忙,都脱离不掉“忙”的限制和要挟。于是,沟通缺少了,交流发生了错位,甚至,对话的能力也在逐渐地消退。作为一个学生刊物的编辑,透过学生的习作,结合与他们接触的情况看,我的感觉是,这些通常被称之为“花季”少年的青春者,本是活泼好动无所顾及的年龄,应该正处于一种急切要“表达”、要向世界“说出”的蝶变阶段,但他们总是表现出一副老成世故的模样,一方面想要“说出”,另一方面却“处于一种害怕接触的自闭困境”,在家庭之间如此,在学校仍如此。“入世”之后,我看报纸得到最多的消息便是,各种“对话”的发生,我甚至感觉,21世纪,就是一个以“对话”为主题的世界。于是我逐渐地调整了杂志上“访谈”的方向,当然还是以作为“写作英雄”存在的各类作家为主,但必须兼顾也必须加大对其他行业、其他人群的关注。这也合乎文学来自生活的本义。于是,目标先选到了你。呵呵,谈谈你的感受吧。
平瑞方:在我们的都市里,“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反正我就有,太原有很多同学、朋友,可我们一年又能见几次呢?有的同学跟我还是同事,在一个单位上班,可是除了工作,我们在一起交流的时间很少。手机通讯录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可大多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发短信问候一声。工作场合会认识不少人,可是除了工作实在懒得跟他们联系。这是现在社会的一种通病,看起来,我们仿佛比古人交往的范围更广泛,社会化程度更高,其实跟他们比起来,我们是更孤独了。
我们都很繁忙,毕业的时间都可以重读一次大学了,我们都在逐渐长大,变成熟,说得不好听点,是变老。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在两个方面都要渐渐社会化,一是合乎家庭的需要,做—个模范丈夫或妻子,和朋友在一起,那叫公共空间,和妻子在一起,那叫私人空间,现在,私人空间挤占了公共空间,朋友在一起的机会就少了。这是客观现象,当然,咱们存在的问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因为你妻子也是我同学。呵呵。第二是合乎事业的需要,刚参加工作的艰辛是一个方面,但在这个过程里,处于工作的需要,一个人的交往越来越社会化,越来越复杂,这也挤占了大量的时间。我们还算很好的,一些人在社会化中,完全使自己的思想、行为适应主流意识,自己的个性完全丧失,这种人我都不屑于和他来往。这也是和一些人疏远的原因。
至于你对现在少年的批评,我有点不同的意见,第一:我觉得交流应该是没有前提的,固定的成见妨碍我们认识。交流的目的,应该是知道对方是什么,而不是事先就认为他本来应该是什么。第二:你现在站的视角,是一种成年人的心态,有个外国人说:“如果你认为孩子们幼稚,那是因为你忘记了自己幼稚的时候。”我那时候也是懵懵懂懂的,有时候很想说,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这是一条必经的道路,我们是不是该有点耐心呢?第三:青春是多样的,不应该给青春一种固定的模式。马克思反对花园里开同一种玫瑰花,我想即使是百草丰茂也比一花独放强得多了。交流也包括内省,即自己与自己的交流,每个人心中都有两个我,一个I,一个ME,一个是客观的我,一个是想象的我,这两个我相互碰撞,人才会不断从现实的我接近想象的我,不断进步。你所说的对话和交流只是种外来的力量,只有通过这种自我反省,才会转变成自己的力量。所以,自闭的人,其实他在不断地进行自我反省,关键是他没有从自我反省中走出来。我想说的是,孩子们的世界其实远远要比我们想象的丰富,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发现,这离不开交流,但交流的前提首先是对他们的宽容和理解,包括理解他们的幼稚与不成熟。呵呵,这是我的看法。
二
NEW WRITING:接着从什么地方聊起呢?这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我们与别人相见,总免不了有这样的困惑。我想我们还是从你的童年说起吧。你所在的那个村子。你所就读的那所小学。你所干过的农活。你所生活的那个乡村之家。你痴迷的农村孩童的游戏。你所面对的农民父母。你的父老乡亲。你在农村生活期的喜怒哀乐。你那孩提时的梦想。等等。我都想听。我想读者也想听。如果上升到文化人类学的高度的话,你的回答本身,将是一份人类记忆的档案啊。呵呵。
平瑞方:我住的那个小村子,没有山,没有水,没有资源,没有文化氛围,最大的特点就是交通闭塞。村子的名字叫安宅上,全村有五十多户,二三百号人,呵呵。总的来说,那里很落后,不但落后在物质层面上,而且还落后在精神层面上。
先来说说我的小学吧,学校很小,我常夸口说三年级以前名次从来没有排在第二名之后,之所以如此,根本的原因在于我那一届总共有两个学生。我,还有另一个女生。
那时我们有四个年级,两个教室,教室前是一个土操场,周围没有围墙。没有学前班,也没有五年级,村里的孩子直接就上一年级了,五年级则要在别的村读。学校没电,我读书时晚上上自习都用煤油灯。在我就学的时候,来过一些老师,但村里太穷了,不多久就走了。只有一个留了下来,她一个人带四个年级,一呆就是二十几年,直到现在退休。她曾经因此获得过市里的奖励。我虽然很敬重她,但却以为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她之所以不走,是因为她嫁给了本村的人;她之所以不转行,是因为在村里除了下煤窑外,实在没有其他工作可做。
四年级的时候,我就离开家,爸爸说村里的教学只能耽误人,就让我到了邻村读书。过了几年,我们小学的两间教室已经有一个被占用了,据说被用来喂马。我偶尔经过的时候,看到操场上已经长满了杂草,那间马圈里,一边是骡子在啃饲料,另一边堆满了废弃的课桌架子,那架子是铁的,可以用来卖钱。隔壁传来读书的声音,走过去一看,窗户是纸糊的,捅破窗户纸,只见几十个孩子拿着课本大声朗读。这个场景留给我很深的触动,直到现在,有时做梦都能梦见。我们那个老师曾说,村子里没法学普通话,你要按照拼音一个字一个字读下来,才算普通话,我这口蹩脚的普通话归根溯源还是从那里来的。 后来,连那一间仅有的教室也被占用了,村里谁家拆了房子盖新房,没地方住的时候就先搬进去,那小学也就不存在了。有一年春节回去的时候,路过那所学校,操场上长满了杂草,教室的屋顶冒着炊烟,琅琅的读书声也无影无踪。
消失的原因是因为招生困难,村子里现在很多人都富了,人们靠着车和煤富起来,这些工作不需要什么文化含量,所以在大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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