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华:游走的印痕,生命的倾诉
壹
当画家张永海将唐承华带到我的办公室与我认识时,我被唐承华身上特有的艺术家的气质所迷惑。人高马大的唐承华背着一个大背包,像一位满载而归的远行者的归来。
我不知道他大背包里装着些什么,我猜想大概装着他的那些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用卡纸或画布蒙上软性的宣纸,融合版画的刻印、油彩与丙稀的画、涂、擦以及水墨的写、皱、点、染,造成刚柔相济的印绘效果的作品吧。
第一眼看到唐承华使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粗犷的牛仔性格,后来才发现,他的祖籍真的便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这位说着满口福清口音普通话的艺术家以他那一大批抽象的形态、大胆的色彩以及通过大幅面版画的印制技术融合的作品像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朵朵“天边的云彩”让我们不得不停下匆匆的脚步抬头驻足张望。
唐承华的作品具有某种创新性,这种创新性不是那种横冲直撞、无目的性的随意之作,而是循着艺术规律的内在指向,在艺术表现的偶然性和必然性之间寻求一种内在的张力和契合,这种张力和契合恰是艺术的亮点和灵动之处。因而,在他的作品里,既可以看到其一以贯之的色彩丰富、充满现代构成感的画风,又可以在形式感张力饱满的画面中,捕捉到清新的笔墨气韵。特别是他的那些以抽象结构为形态的大幅综合技法版画,运用了由粗犷线条和色彩块面构成的框架式的结构,在叠印的秩序性的框架中又穿插了许多感性的痕迹。在这批作品中,线条、块面、色彩的构成虚实相生, 有效地将中国画的笔墨趣味与现代构成意识以及版画的印的痕迹有机地交融在一起,从而把版画的表现可能性的功能探索提升到了审美意识和文化表现的层面。
德国路德维希当代美术馆馆长贝阿特•莱芬对唐承华的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他在一篇题为《色彩的姿态:关于唐承华》的长文中对唐承华的作品进行了恰如其分的分析。他认为“唐承华作品的一个特别之处在于,观众第一眼看到他作品时,就能够感受到那种高度自信和自主意识,他以这种自信调绘出的色彩旋律超越了纯粹概念性的绘画,激发了其内在的力量……这使得唐承华的画作看起来像是两股力量的角力,在纯粹的色彩和饱满的黑色笔迹之间完成了力量的展示。”
我特别喜欢唐承华的一组在德国创作的作品《莱茵河印像》,色彩饱满而直接,明亮而欢快。无疑, 唐承华在西方的色彩与东方的笔墨之间架设了一道桥梁,从而使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水色的流动、墨团的舒展、线条的铺陈都酣畅淋漓,似动似静,欲流还驻。
贰
我在唐承华送给我的他的作品集《天边的云彩》一书中看到唐承华穿着工作服、围着沾满黑乎乎的油墨的围裙在宽敞的工作室进行大型创作的场景:唐承华或者拿着氧气喷枪对立体构件进行火焰喷射,或者在大型油印机旁演示版画创作技巧,一群老外惊讶地瞪着大眼观摩……,这时的艺术家唐承华俨然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焊接工或油漆工。
唐承华的许多作品气势磅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表现力。尤其是他的那些大尺幅的版画作品,与传统的版画拉开了距离,破形立意,不拘成规,写意立命,完全发自肺腑。在唐承华的作品中,对色彩和笔墨的运用,决不是那种旁观者的闲适心态,而是折射了艺术家强烈的心灵的映像。
“天边的云彩”正是唐承华心灵的“流浪”记——对不同文化的感受和体验可以说是唐承华作品具有当代文化包容性的最好证明。
唐承华1989年3月自费留学日本,之后在东京学日语,为了生活, 他东奔西跑,但光怪陆离的东京并没有让唐承华迷失了自我。
1992年,他从日本名古屋艺术大学研究生毕业,并幸运地留校从事艺术创作。在名古屋艺术大学,他对版画产生了挥之不去的迷恋。其间他获日本佐藤国际文化育英财团奖学金、财团法人日本国际教育协会奖学金,并且于1995年毕业于日本爱知县立艺术大学研究生院油画专业,获艺术硕士学位,同时被聘为日本NHK文化中心讲师。
从1996年开始,唐承华每年都回到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为学生讲授“当代版画创作”的课程。
也是在1996年,唐承华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版画展。在那次展览中,他的作品以抽象的形态和多姿多彩的大幅面版画的印制技术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1999年,唐承华毅然决然辞掉日本的工作,前往美国纽约市立大学亨特学院,在亨特学院的公开工作室从事艺术创作一年半。众所周知,纽约是世界当代艺术最发达、当代艺术家趋之若鹜的地方。在这里,唐承华如鱼得水。在纽约,唐承华只是作为一名进修生,他不需要像学生一样注册, 他偶尔到教室听听课,在自己的工作室和导师交流,非常自由。他在纽约认识了很多世界级的当代艺术家。在亨特学院是唐承华生命中最留恋的时光,清晨的阳光洒在校园高大的桦树的金黄色的树叶上,踩着沙沙作响的树叶走在去向教室的小路,鸟声啾啾,生命静美,艺术的灵感常常不期而至。
之后,唐承华又应英国剑桥圣•巴纳巴斯国际版画中心和德国洪布罗伊希岛基金会邀请前往英国和德国进行艺术讲学创作访问……
可以说,正是这种对不同文化的考察和体验,使唐承华对艺术的关注,对自己作品的把握更多元化和更趋理性化。
有些人认为唐承华的作品具有某种明显的局限性,但我都觉得他的探索绝对是有意义的,他的文化背景使其作品烙上了西方的品格,他的血液出处又使其作品突显了东方的品性,这正是一般艺术家所难以企及的。正如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先生所指出的那样:“在我看来,唐承华版画的基本主题和作品的主要内涵是他的‘文化经历’。他从国内到国外,从日本到美国,经历了长时间的‘跨文化’体验。这种体验既有现实的、生活的,也有精神的、感性的,它们都从不同角度影响和作用于画家的艺术表现,实际上,唐承华所要表现的,也就是那些自己真正体会到和感受到又属于精神层面的经历”。
叁
唐承华1988年毕业于长安山下的福建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在他这个班还有如今已成为著名油画家的袁文彬和雕塑家的陈志光,一个版画,一个油画,一个雕塑,如今在北京都“玩”得风生水起,艺术的“福建力量”正是借助像唐承华这样的艺术家的持之以恒的努力在悄然崛起。
“天边的云彩——唐承华作品展”2007年年末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展出,吸引了大批观众。“天边的云彩”系列展现了唐承华最新的艺术探索,在这些作品中,大面积的色彩、线、面等造型元素都脱离了“形象”这个基本的造型前提和基础,它们在画面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语言逻辑关系。在这些作品中,笔触的堆积清晰可见,覆盖着机器留下的版画印痕,油画的内在特质代替了版画的视觉呈现,纯粹饱满的色彩和厚重的黑色摆脱了过去机器印制的单薄感。在这些作品中,“形象”与“抽象的视觉元素”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内在的视觉平衡,当你的视线在画面上游动的时候,稍不留神,这些微小的细节就会在你的视网膜中形成一个“视觉向心力”的旋涡中心,从而实现了对于它们——色彩和墨色自身所依附的“形象”的解构过程。
在同名为“天边的云彩”的装置作品中,唐承华用200斤棉花铺成一个白色的云海,在这一片云海中,矗立着17根由旧式民居中拆卸下来的高低不齐的木头,木头填满了色彩和用火灼烧出来的局部性的黑色,从而形成巨大的视觉反差。这既是时间的印痕,也是心灵的印痕,古旧的木头是有时间和生命的,通过艺术家之手的锯、刨、刻、涂,被赋予了心灵的印记,从而链接了遥远与现在、天上与人间。至此,唐承华超越了概念性绘画而抵达了观念性绘画。
在我看来,其实以何种姿态面对艺术,其选择完全是个人化的。然而个人化绝对不是一种天马行空的恣肆妄为,而是艺术家内在心灵的一种表达的欲望和感受。按照西方经典抽象艺术理论的表述,抽象是发源于具像世界的精神性图像,有理由相信,唐承华的那些飘逸的画面符号和精致繁复的制作手法意味着他的属于自己的比较稳健的个人化图式和语言的初步确立。
如今的唐承华在北京有一个240平方的工作室,在日本还有一个工作室。他有两个小孩,一个念小学,一个念初中,两个小孩都是在日本出生的。他画画,不为稻梁谋,而是因为他听到了心灵的呼唤和精神的触动,他的作品是他游走世界的印痕,也是他生命与激情的倾诉。
推荐访问: 印痕 游走 倾诉 生命 唐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