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台湾新观察(下)

2022-03-15 08:33:55 | 浏览次数:

我心目中的美丽岛

台湾,美丽之岛,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在我的心目中占有非常特殊的地位。

台湾最初给我的印象是甜蜜的。

我在1940年出生于与台湾隔海相望的温州。记得,我第一次听说台湾,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我吃到一种糖果,有白色的,也有粉红色、绿色的,大小如同桂圆核,表面则像荔枝那样凸出许多小粒子。父亲告诉我,这种糖果叫做“台湾糖”。台湾糖很甜,从此台湾给了我甜蜜的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自从1895年4月17日清政府李鸿章与日本政府伊藤博文签订《马关条约》,把台湾、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从此,台湾成了日本殖民地。直到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败,在1945年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宣布把台湾、澎湖交还中国。10月25日,国民政府在台北举行台湾省日军受降仪式。不久,台湾糖就通过海船横渡台湾海峡,来到彼岸的温州。于是,温州街头的小摊上,就出现那红红绿绿的台湾糖。

接下去,在漫长的岁月,台湾给我的印象交织着苦难与恐惧。

那是在1949年之后。随着蒋家王朝在中国大陆覆没,蒋介石退守台湾,台湾海峡的形势顿时变得紧张、严峻。海峡两岸剑拔弩张,此岸的“解放台湾”的口号声与彼岸的“反攻大陆”的口号声,如同针尖对麦芒。

从此,在温州再也见不到台湾糖的踪影。我所能见到的,是从空中掠过的蒋介石空军的轰炸机。那时候,我在上小学,一旦听见恐怖的鸣鸣警报声,马上奔出学校,疏散到附近一位亲戚家。他在八仙桌上堆放了几床棉被,让我和几位同学躲在八仙桌下。温州的许多山头上,架起了高射机枪。在空袭的时候,蒋介石空军扔下的炸弹的爆炸声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高射机枪射击声响成一片,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蒙上恐惧的阴影。

到了上中学的时候,空袭警报渐渐少了。不过,温州作为“东海第一线”,气氛还是紧张的。蒋介石空军不扔炸弹了,改为在温州上空撒“反攻大陆”的传单,也搅得人心惶惶。迄今,我仍保存着一篇写于高中一年级的作文,就是记述在学校后山上挖防空壕的情景。防空壕防什么?防的就是蒋介石的飞机前来袭击。空袭警报一响,我和同学们就上山,躲进防空壕。

海峡两岸处于严重军事对立的状态,我对台湾人民的实际生活情况一无所知,只从大陆的报纸上知道“台湾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很久很久之后,我去了台湾,从台湾朋友那里得知,在那个年代,台湾报纸也在天天登载报道,宣称“大陆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两岸报纸连用词都一模一样,不禁令我哑然失笑!

海峡两岸严重的军事对立,不时爆发战火。蒋介石除了依仗当时的空中优势不断派飞机空袭大陆东南沿海城市之外。还利用所占的大陆岛屿作为基地,不断派兵登陆骚扰。

1955年1月18日,在离温州不远的一江山岛发生激烈的战斗。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张爱萍将军指挥之下,一举攻下蒋介石部队在东南沿海的重要据点。作为一名已经开始懂事的高中生,我清楚记得,当时温州街头往来的军人骤增。紧接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把攻击的矛头指向大陈岛。大陈岛比一江山岛要大,驻有三万七千多蒋介石部队。大陈岛吃紧,蒋介石派了长子、“总政治部主任”蒋经国前去坐镇,结果也无法保住大陈岛。1955年2月,蒋介石不得不决定放弃大陈岛,在美国第七舰队协助之下,把那里的军队撤回台湾。这样,蒋介石丢尽了浙江沿海岛屿,手中只剩下福建沿海的金门、马祖。

此后。1958年8月23日,当毛泽东下令万炮齐轰太、小金门岛的时候,我已经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了。生活在北京,就感受不到温州那种浓厚的战争气氛了。

毛泽东炮打金门,后来发展成充满戏剧性的战争:逢单不打,逢双则打,甚至在节假日宣布不打,以便让蒋军官兵过节!

1960年我暑假回家,从北京乘火车到金华,再转长途汽车来到温州。当我离开温州时,居然可以从温州乘海轮前往上海——这表明浙江沿海已经是安全地带。

不过,海峡两岸依然冰雪交加。双方的交火,改为在高空进行:蒋介石不时派遣高空侦察机进入大陆沿海,进行侦察。这样的高空侦察机引起大陆的注意,用地对空导弹瞄准。于是,每打下蒋军一架高空侦察机,大陆就要进行一番庆功、表彰。

在“文革”岁月,两岸关系冻结着。在大陆进行的“深挖阶级敌人”的运动中,凡是沾着一点台湾关系的人,都战战兢兢。已经在上海工作的我,记得红卫兵在抄上海著名翻译家傅雷的家的时候。从一只皮箱里找到一面破旧的小圆镜,反面嵌着发黄了的蒋介石像。虽然傅雷再三解释那是亲友寄存在他家的箱子,但是百口莫辩,红卫兵称傅雷保存“变天账”,对他连续斗了三天三夜,逼得傅雷夫妇双双上吊自尽!

《家在台北》使我认识台湾

第一次给了我感性的认识,窥见真实的台湾,是在1970年。那是中国大陆处于“文化大革命”的岁月,正在电影制片厂工作的我,有一天获准看一部“内部”电影,看这部电影的目的是为了进行“大批判”。这部电影就是台湾导演白景瑞拍摄的电影《家在台北》。

我来到当时上海专门放映“内部”电影的电影院——新光电影院。

当一束明亮的彩色光芒投射到银幕上,电影开始了。

这部电影写的是几个台湾留学美国的学子回到台北发生的事业与爱情的纠葛故事。女主角是归亚营,男主角是柯俊雄。这部原本是“供批判用”的台湾电影,却使我感到震撼。因为电影是强烈而真实的视觉艺术,影片中展现的台北街景、台北人的生活细节,都非常清楚地表明,台湾人民并没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是比当时的上海要先进得多!

这就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台北。影片主题歌《我的家在台北》的旋律,“台北,台北,我的家在台北”,一直在我的耳际回旋……

在蒋介石与毛泽东先后离开人世之后,两岸关系比先前要缓和一些。但是处于不战也不和的状态。蒋经国坚持蒋介石的“三不政策”,即坚持官方“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

1986年5月,一桩偶然发生的事件,促使两岸进行接触和谈判:那是在5月3日下午三时,一架编号“B-198”的台湾中华航空公司波音747货机,在飞越原定降落的香港启德机场后,突然偏离航线,朝北飞行,稍后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几小时之后,台北中华航空公司总部收到了北京中国民用航空局的电报,告知“B--198”货机的机长王锡爵要求在大陆定居,所以驾机降落在广州;中国民航并正式邀请中华航空公司尽早派人到北京商谈有关飞机、货物和机组其他成员的处理问题。台湾方面希冀通过香港的国泰航空公司作为代理与中国大陆接触,遭到大陆方面拒绝。台湾方面不得不派出代表,与大陆代表在香港举行了四天直接谈判,顺利解决了有关问题。

此后不久,蒋经国先生顺应民心,尊重民意,结束了“戡乱时期”。宣布解严,作出开放台湾民众赴大陆探亲的重大决策。

一步步走近台湾

自从那个历史性的日子——1987年1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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