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坊七巷的时候

2022-03-16 09:54:27 | 浏览次数:

施伟,字伟强,号歌堂。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道家诗画学会会员。发表过诗歌,有小说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青年文摘》等转载,入选中国小说排行榜、全球华语小说大系。

福州三坊七巷起于晋,成于唐五代,至明清鼎盛,古老的坊巷格局至今保存有200余座古建筑。

那四名穿着绣花鞋的时尚女子在三坊七巷的某条巷子里走着走着,柳青明目睹她们停在一堵苔痕斑驳的墙壁上陡然不见了……穿墙而过了吗?

他以为是幻觉,或者在梦里头。柳青明一向爱做梦,可是,睡在古色古香的房子里,醒来后却怎么想也想不起做过什么梦,故而他时常觉得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身后有人喊他名字,回头看是那个叫斯卫·R的画家。斯卫·R手里捏着手机,柳青明一下子明白了,都是这个人搞的鬼,他的手机带有投影的功能啊。

柳青明请他把影像重放一遍,那家伙不愿意。他俩就沿巷子——当中拐了好几个弯,拐到另一条巷子上,走回住宿的大宅子。

到了大门口,这个方向感极差的年轻人免不了又推错了对面宅子的木板门,惹得画家嘎嘎怪笑。柳青明不好意思地找借口,说什么门前两头青石狮子咋的又转了个头,每次逛街回来它们都要同他捣蛋,要么头这般转,要么头那般转,才使得他分不清左边右边。画家笑着问他,你去逛街时,整个三坊七巷是不是也同你捣蛋?作为主轴线的南后街一会儿东西朝向,一会儿南北朝向?

“是呀,是呀!”年轻人忙问,“你也觉得这地方怪怪奇奇?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暗暗使劲,让它不断移形换位,我都快莫辨东西南北了!”

其实,没什么好申辩也没什么好讨论的,方向感差的人到了陌生地方大多如此。不然就不必发明指南针。

画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已到了房间门口,就一起走了进去,他俩正好是一个房间的。

大宅子迷宫一样的几十个房间,住着一群所谓的艺术家:画画的、制陶的、搞雕塑的、搞摄影的、写书法的、乐手、舞者和诗人,等等。上个月,据说也是这伙人啸聚在武夷山上,搞了个所谓的“艺术研讨会”,现今又在弄什么“文艺沙龙”。柳青明则是某艺术品投资公司的职员,被作为“嘉宾”邀请过来,公司派他来无非是记录艺术家们在会上的发言,回去再由资深老手加以分析,好掌握当今艺术品市场的走向。年轻人并不懂什么艺术或什么叫做艺术,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把“艺术研讨会”和“文艺沙龙”误会成“艺术寻宝会”和“文艺杀龙”。刚好都谐音啊!在闽北的崇山峻岭里他们、她们挖掘到什么宝藏?在此秘密会议又商讨着要屠杀哪条龙?这不,几天来的会上不断有人向当今艺术界的龙头老大发起进攻,口诛笔伐的,恨不得将之擒下马来,劈成零零碎碎,装进泡沫快餐盒,再放入冰箱里速冻了。他曾把这个想法告诉斯卫·R,斯卫·R夸他太有才了,年纪轻轻想象力就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柳青明知道这明明是在损他呢。

关于画家斯卫·R——柳青明说不好自己对此人的感觉,尽管他俩同住一屋。那天几个人围坐着泡茶,有个写小说的小姑娘出了道谜让众人猜——“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大多数人猜是《红楼梦》里的妙玉,那边秋千荡板上正好也放着一套脂批《红楼梦》呢。可是,小姑娘却说谜底是眼前的画家斯卫·R。请看他——扎着马尾辫子,又留大胡子,女不女,男不男嘛;身着全真教道袍,自称是该派南宗的俗家弟子,却又钟情于餐桌上的那盘红烧五花肉,是不是僧不僧,俗不俗呢?总之,这是个怪人。在一群装束言行怪里怪气的艺术家当中,他更是怪人中的怪人!

那天晚上,柳青明一个人出去走走,一街的灯火和人影,没人陪同的情况下他绕了不少冤枉路,记得至少五次经过一模一样的亭子,三次踏过同一座石头桥,后来在一间挂着中国灯笼的工艺品店门前打了个手机,让同学从外面过来接他一起去吃东西。他们出了三坊七巷——他在这座城市上过大学,有不少朋友和同学。后来就许多人一起去喝酒了,在大排档吃烧烤,喝了不少白酒。接着去KTV,又来了几个女的,他看到林虹。他没想到会碰上她,毫无心理准备,可是,怎么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毕竟,她的同学也是他的同学,她的朋友也有可能是他的朋友。他俩是大学里恋上的,毕业后不多久即分手了。俩人各自愣了下,互相点了点头。众人有的知道他俩那段往事,有的不知道,或许知道也忘记掉了,或许假装忘记了。分分合合的事,如今多了去,谁那么在意呢。当事人都不一定放在心上!俗话说,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大家一起喝啤酒和一种红酒掺饮料的新式饮品。几个女的也喝,柳青明跟她们每个都碰了杯。女的都不怎么漂亮,只有林虹看着还行。她穿着带银色金属鬼眨眼饰件的黑色长裙,以前的短发已经留成长发了,可能在别处喝过不少,两腮深红,嘴唇也红红的,手上的玻璃高脚杯晃荡着半杯掺酒的饮料,仿佛是动画片中深山里的一只妖姬。谁不停地打电话给她,她一直摁掉了,不高兴的样子。柳青明啤酒喝多了,憋了一大泡尿上卫生间,冷不防她也跑了进去,因为他赶着撒尿忘了关门。她把门关了,把音乐声和众人拼酒的喧哗隔在外头,才接了电话,听得出是现任男友催她回去,她说跟女伴逛街呢,待会儿再回去,或者不回去了住到女伴那里去。说完,她对着柳青明笑了笑,开门出去了——她或许记得吧,有人在他尿不出的,即使是以前她在边上也一样的。直到她出去了,他才痛痛快快地把尿撒完了。

出来后,他坐到她边上去,问她现在怎么样。她说,还行。

“在哪呢?”他问她工作的事。

她说,“在西湖公园,当花匠。呵呵。”

他问她怎么跑那儿去呢?大学本科生去当个花匠!她说,她喜欢植物嘛。俩人就聊起了植物,音乐和众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吵,不得不把嗓门提高,聊到后来像是在吵架,但是酒喝多了,音乐愈来愈奔放,谁也无所谓。

“你说,植物是不是跟动物一样有感觉?”这是她问的,她还像过去一样蛮天真的,天真里带着自己的想法。

“我想,不会吧,植物不会动,就像死的,或者说像石头一样,它不会有什么感觉的,不会疼,不会怕,不悲伤也不高兴。”他说,“反正,不会动就没有感觉,至少它们还不如一只兔子或一只蝴蝶,对外界空间的事物有所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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