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影视作品中的异类文化与审美特征

[摘要]耽美文化作为一种亚文化带有明显的小众性特征，新世纪以来耽美文学与耽美影视成为其主要艺术载体，在艺术表现方面主要以男男同性恋情作为创作主体，且日渐成为新世纪的一种“异类”文化，并逐渐为大众所接受。耽美影视将耽美文化立体化，将文化内部的精神通过现实手段表达出来，引起人们对这一边缘文化的关注。同时耽美影视将同性恋这一隐匿性话题引入大众视野，使人们开始去除世俗偏见，正视这一社会、文化与艺术现象。

[关键词]同性恋；异类文化；耽美；审美现象；耽美影视

“耽美”一词最早出现于日本近代文学，是一个以“反对暴露人性的丑恶面为主的自然主义”为理论核心的文学流派——耽美派，所谓的耽美即唯美、浪漫、沉溺于美。但是其后在不断的使用过程中，耽美一词被衍生成男性与男性之间的恋爱与情感。而这种以男同性恋作为表现主题与审美对象的耽美影视作品，整体表现出来的思想性、革命性、突破性已然形成一种独特的异类文化，对中国新世纪影视文化的进一步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一、耽美影视出现的文化前提

如果从美学角度来看待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感关系，那应该是一件关涉到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关系的问题，是二者间因彼此欣赏而形成的带有强烈主观情感的审美关系。而这种审美关系则是自由的，正如蒋孔阳先生在《审美新论》中指出的那样，这一自由有两层意义：一是外在的自由，是从外在事物实际的功利关系束缚中超越，解放出来；二是内在的自由。同性之恋首先超越于种属关系，其次要对抗整体社会伦理秩序，因此它本身就是人类审美活动的一次自由释放，这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必然活动。相比于异性恋，同性恋人之间的情感表达要更随意、更真挚。李银河在《同性恋亚文化》中提到：“同性恋的性观念与异性恋的性观念有很大的区别，其中主要之点在于，前者必然是而且只能是以娱乐为其目的的；而后者却在娱乐的目的之外，还有生育目的。”因此同性之间的感情更纯粹，因为在这一审美关系中，审美双方都既是审美主体又是审美客体，彼此能够仅以审美视角观察对方，而其他的社会责任、伦理传统都不会对同性恋者产生约束和影响。相反，同性恋正是因为这种随性而表现得更神秘、更脱俗。

同性恋作为一种具有代表性的现代审美现象，往往表现出不同于主流文化的异类文化特征，具有一定程度的小众化特征。虽然这个群体很小，但是通过多年的研究观察表明，同性恋群体并没有日渐减弱的趋势，而是一种非常稳定的存在。现有研究发现同性恋如异性恋一般是一种自发的自然现象，这种情感是人类正常的原始欲望与自然属性。比如怀特姆在对美国、危地马拉、巴西和菲律宾四个国家的同性恋进行比较研究中发现：同性恋现象是一种稳定而普遍的存在，社会规范既不能阻碍也不能助长同性恋倾向，且在一定条件下形成同性恋亚文化。由此可见，同性恋已经形成了自己相对稳定的文化形态，具有自己的文化内涵。既然同性恋现象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生理因素，并且会伴随人类社会一直存在，那就需要对其进行正面的研究，回避与制约只能让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远。

同时随着科学的进步与思想的解放，人们对于同性恋的认识与了解也越来越多，分别从生理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方面研究同性恋的成因，大概可以分为：第一类，生理学理论，胎儿因素、大脑因素、荷尔蒙水平因素；第二类：心理学因素；第三类：学习理论；第四类：社会学理论，其中包括标签理论、预言自我完善理论等。从知识的角度去研究同性恋已经表现出人们试图理解的立场，至少说明“谈同色变”的时代将要结束了。随着社会的发展，同性恋文化虽然不再被人们讳莫如深，但是对它的艺术表现却相对节制。在这种大背景下，耽美影视的出现与发展不仅具有审美价值，更具有社会意义。耽美影视的繁荣一方面表明社会对同性恋的认可度在不断提高，另一方面耽美影视作为同性恋文化的主要载体，它的繁荣也预示着文化界可能将会发生一次转折性的变革。

二、耽美影视文化的审美特征

亚文化一直以来被主流文化挤压于社会及艺术的边缘，鲜有浮出历史地表的机会，但是随着20世纪中期思想的大解放，各类亚文化开始浮出水面，尤其是当这种文化与更具包容性的影视文化相结合时便擦出耀眼的火花。可以说电影与亚文化似乎达成了某种同盟，同性恋电影俨然充当了同性恋文化的代言人，为同性恋伸张正义、捍卫权利。1996年中国第一部同志电影《东宫西宫》，正是导演张元与编剧、著名作家王小波对于同性恋群体的一次声援，并且引起社会的普遍关注。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耽美影视首先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文化的抗争姿态，传递人类文化多元发展的合理化诉求。

其次，耽美影视集中于对男男之爱的唯美表现，尤其是对于男性美的高扬。四千多年以前古埃及人就认为男性之间的性爱行为是一种极为神圣的事情，希腊人甚至还认为男性是近乎完美的造物，是更加理想的爱情对象。中国古代也有同性恋，而且并不排斥同性恋，当今的耽美影视作品中宣扬的同性恋情感是一种人类原始欲望的流露。男性之间纯粹的唯美情感，比如友情在影视作品中往往美得催人泪下、毫无违和感，同样他们之间被升华的友情、爱情，更能感人至深，男人情感的直接表露往往更能打动观众，引起共鸣。《蓝宇》中陈捍东与蓝宇的离别、首都机场的邂逅以及蓝宇的车祸身亡，男人间的生离死别、情感羁绊同样荡气回肠，令人唏嘘。而且这种男男之间唯美的情感元素逐渐从同志影视作品中走进了普通的影视作品，比如正在热播的仙魔电视剧《古剑奇谭》，大师兄陵越对屠苏细致呵护的手足情，欧阳少恭和屠苏的相知相恨，都成了网友们大肆调侃的对象。这类作品中并没有宣扬或描写同性恋的迹象，剧中表现的都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但是男男主角之间纯粹真挚的情感却在有意无意间扣动观众的心弦。

再次，耽美影视作为一种异类文化尽量避免丑恶镜头，试图以唯美的画面、语言打动观众。因此在耽美影视作品中男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几乎都符合受众的审美需求，他们拥有无可挑剔的外表、刚柔并济的性格，能够深深地打动观众，唯美的台词更是催人泪下，细腻感性的情感流露迎合受众的审美需求。比如《春光乍泄》中的梁朝伟、张国荣，“不如我们从头来过”；《霸王别姬》中的张丰毅、张国荣，“说好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行”；《断背山》中的希斯·莱杰、杰克·吉伦哈尔，“我希望我知道该如何忘记你”；《王尔德》中的“世界在我掌握中，我却掌握不住对你的感情”，等等。演员的选取、语言的运用都以唯美画面的塑造为目的，正如柏拉图在《文艺对话集》里说的那样，“能够引起快感并不和痛感夹杂在一起的单纯、纯粹、绝对的美就叫作优美”。耽美影视作品的主旨非常清晰，总而言之无非就是在影片中表达随性脱俗的美，并且给观众赏心悦目的快感。

最后，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耽美影视的受众群体具有低龄化特征。耽美艺术作为一种新兴事物给人的直观感受是比较新潮、时尚。通过对1030名耽美小说的读者进行调查发现，22岁以下的读者占78.43%，18岁以下的读者占24.5%，18岁之前就开始接触到耽美的读者占82.35%，而15岁之前就接触到耽美的读者占53.94%。耽美影视的兴起代表着年轻一代对“异类文化”的包容度。这证明耽美影视文化已经具有非常顽强的生命力，年轻一代对耽美文化的包容甚至认可也表明耽美文化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真正浮出历史地表，而耽美影视将会是耽美文化的最好载体。

三、耽美影视的社会意义与文化价值

耽美影视的繁荣有利于建构更加积极开放的性观念。卢梭在《论科学与艺术》中说：“科学、文艺和艺术是点缀在束缚人类枷锁上的花环，从而泯灭了人们对他们为之而生的自由的爱，使他们喜欢他们的奴隶状态，使他们变成了所谓的‘文明人’。”人类文明的目的是为了生活得更自由，还要面向更多的束缚。在人类文明的早期同性恋并没有被社会如此关注，更没有人去研究，因为人们认为那是一种正常现象。在许多未开化与半开化的民族中，同性恋仍是一个彰明昭著的现象，有时它在当地文化中甚至占据优越的地位，同性恋者还因其特异性受到人们的尊重与仰慕。而今天随着科技和文明的不断发展，对自由民主的追求更为迫切，但是对异类文化的包容性却在下降。究其原由不过是因为人们过于在乎追求文明，而忽视了文明的代价。

耽美满足了腐女对审美的精神诉求，是变相的性解放。在社会历史中，男女关系的不平衡已然不是秘密，在人们的主观观念和认识上两性关系并没有实现真正的平等。而耽美作为一种异类文化不但强烈地冲击了传统的性观念，还对性平等、性解放起到不可忽视的促进作用。它将男女问的社会、政治关系转换为性与快乐的简单关系。人们在传统的道德认识中认为两性关系应该是男尊女卑、夫唱妇随，即便是发展到现在的一夫一妻制，也只是实现了法律层面的两性平等。换言之，也就是社会制度的转变和约束并不能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性平等、性解放。而同性恋现象逐渐繁荣的意义就在于人们越来越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越来越敢于追求本能欲望的满足。从古至今，无论是什么社会形态下，人们都要顾及方方面面的因素，而不能表达内心的真实欲望。在耽美影视作品中所表现的不仅是同性恋群体对传统性观念的反抗，而且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到性的解放和对更加开放的性观念的向往。在丹尼尔·里贝罗的一部同志题材电影《爱，简单》中，导演很自然地把同性恋的性取向表达出来，将两个美少年里奥和加百列的小情愫、小暧昧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使人观看之后并不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特殊的现象。在影片中女孩吉瓦娜也同时喜欢着里奥，在处理里奥、吉瓦娜、加百列三人的“三角关系”上导演没有将故事情节复杂化，纵观整部影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纠结的地方。这样的情节设置真实、自然，更容易激发观众对自己内心想要的那份不被认可的感情的大胆追求。这类耽美影视作品很多，它们都在潜移默化中解放着人们的性观念。

耽美影视无意中摘下文明的面具直面人性。弗洛伊德曾说：“文明的进步，是通过对性罪恶感的强化与剥夺了性快乐为代价而获取的。”但是耽美影视的逐渐繁荣将会给人类带来精神上的相对快乐与满足，越是追求文明的社会，人们就越喜欢通过对自己的种种约束去维护一种“和谐”的状态。耽美影视的繁荣力图打破现代人“文明的面具”直面人性，去追求真实的、原始的快乐。耽美文化不能用简单的道德逻辑去绑架，它需要人们更为深刻地认知与理解，剥除劣根，高扬人性的灵与真。

四、结语

耽美文化作为一种异类文化长期被主流文化排斥，处于文化的边缘位置，但是随着影视与网络的大众化普及程度，耽美文化正在逐渐被人们广泛了解，并对人们思想的解放产生一定的影响。而耽美影视作为耽美文化的主要载体，它的发展趋势与审美内涵直接反映了耽美文化的基本特征，同时它的出现与繁荣正在扭转人们对同性恋亚文化的传统看法，使这一边缘性群体开始朝着合理化的方向发展。这是耽美影视与耽美文化对当下社会的一种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