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容量与论文篇幅

摘要古人类学证明：在从古猿到人的转变中，大脑容量不断增长；期刊比较证明：在学术发展过程中，论文篇幅不断增长。尽管如此，如“大脑越大越聪明”之虚妄，“论文越长越好”同样无法成立。目前，受核心期刊、学位论文、基金课题对篇幅要求之影响，存在论文写作者凑字数导致论文篇幅异常增大的现象。大脑容量异常增大意味着大脑疾病，论文篇幅异常增大意味着论文失范。体系导向写法、阐释自明概念、无谓历史分期、欧式句法、“车轱辘话”、大段引用、堆积案例、空谈意义、沉溺描述、对策癖好等都会导致论文篇幅异常增大，其根本原因在于论证无力。论文之为论文，核心即在论证，故应关注论证质量，而非刻意增大篇幅，以求要言不烦，名论不刊。

关键词大脑容量；论文篇幅；体育文科；论文写作

中图分类号：G8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4590（2014）06-0028-05

AbstractPaleoanthropologists have proven that brain volume kept growing while the transition from ape to man； the comparative studies of academic journal suggests papers nowadays occupy much more pages than before. However， “the longer， the better” for the paper is as wrong as “the bigger the brain， the cleverer the man”. Currently， some authors enlarge their paper deliberately to meet the demands of size to publish in major academic journals， to get degrees or to finish projects with funds. An abnormally large brain suggests brain disease while an abnormally large paper means academic anomie. The abnormality can be caused by many reasons， such as system-oriented writing style， interpretation of self-evident concepts， unnecessary time dividing， English style Chinese， excess wordage， long passages of quotations， piling up cases， empty talk of significance， indulging in description， addiction to policy suggestion. They all rooted in impotence of argument， while argument is the key to any academic paper. So， we shall focus on argument rather than enlarging paper on purpose to make our opinions time-honored and maximize our ideas with minimum words.

Key wordshuman brain volume； paper size； sports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paper writing

1论文篇幅与大脑容量：情与貌，略相似 之所以将“论文篇幅”与“大脑容量”相比，因两者在历史发展、病变表现、相关性认识、未来趋势等方面有诸多共性：就历史发展而言，在从古猿到人的转变中，大脑容量不断增长，“现代类人猿如黑猩猩，脑体积约为400立方厘米；200万年前的能人，脑容量已经达到600—700立方厘米，开始制造劳动工具；经过几十万年的进化，懂得采火、能使用符号的直立人，脑容量增加到了900立方厘米左右；生活在距今3万到25万年前的智人，脑体积更是高达1200立方厘米”（于颖， 2011）；而在学术发展过程中，论文篇幅不断增长，如八九十年代体育学期刊论文篇幅较目前明显短小，又“以2008年部分国内外优秀科技论文为研究对象，对论文引文量和篇幅两个指标进行统计，国内期刊论文引文量和篇幅都明显少于国际期刊，相应影响因子也低于国际期刊”（王全金，等， 2010）。就病变表现而言，大脑容量异常增大意味着大脑疾病，如脑水肿，甚至“男童脑容量过大或与退化性自闭症有关”（任海军， 2011）；论文篇幅异常增大意味着论文失范，源于体系导向写法、阐释自明概念、无谓历史分期、欧式句法、“车轱辘话”、大段引用、堆积案例、空谈意义、沉溺描述、对策癖好，其根本原因在于论证无力。就相关性认识而言，存在“大脑越大越聪明”之俗见，并同时有“脑容量大的人智商通常较高”（曲俊雅， 2005）、“聪明与否并不取决于脑容量大小”（刘霞， 2009）等报道；在评价学术论文时，存在“以篇幅论文”（张治国， 2001）的错误倾向。就未来趋势而言，“脑容量无法增加，神经元不能缩小，人类大脑进化达到极限”（张探， 2011），甚至有因“2万年来，人类头盖骨平均体积减少一成”进而产生“脑容量缩小，人类变笨了？”（于颖， 2011）之忧虑；国际顶级期刊论文篇幅同样已达极限，如《国际体育史杂志》每期刊文3到5篇，甚至有期刊曾经1期只发1篇论文。在国内学界为《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刊发许章润教授《汉语法学论纲——关于中国文明法律智慧的知识学、价值论和风格美学》（2014）这篇12万字、69页（面）的长文惊叹不已时，或许不知《哈佛法律评论》每期均刊发百页长文，如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副教授David Pozen在《哈佛法律评论》第127期刊发《渗漏的利维坦：为何政府既谴责又容忍非法信息披露》（Pozen， 2013），全文长达123页（面）。《哈佛法律评论》《耶鲁法律杂志》《乔治亚法律评论》等所刊论文，因太长，为便于阅读，均在摘要后正文前附有1至2页的目录。《清华法学》现按国际惯例添加目录，但因其论文不过2万字左右，故目录不过寥寥几行，意义形式大于实质。因人类生育方式，大脑容量更大将导致无法分娩；囿于期刊本身的篇幅，即便期刊1期只刊发1篇论文，期刊篇幅也是论文篇幅的极限。如近2万年人类进化大脑容量不增反减；论文的实质意义，在核心观点、论证水平、理论模型，而不在篇幅大小。 本、硕、博三级学位论文对篇幅的要求逐级提高；市、省、国家级课题对篇幅的要求同样如此；《体育科学》等主要期刊显然比《当代体育科技》等篇幅更大。论文篇幅与论文质量在此呈正相关关系。在学术正常发展下，此关系大致成立。然而，当下似乎不是学术正常发展的时代，当局罔视学术规律，量化考核主导学术“大跃进”（参见陈洪捷和沈文钦， 2013）。在量化考核中，易于辨别的是论文数量多少及其篇幅大小，而非论证质量。在“篇幅越大，水平越高”的认识下，不少作者热衷于把论文做大。然而，论文篇幅异常增大并不意味着水平更高，反而导致不少体育文科论文、甚至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都有“篇幅越大，水分越高”的问题。如“脑水肿”往往伴随着“脑萎缩”（宫晔，等， 2007），“论文水肿”则伴随着“思想萎缩”——在一定的体积、篇幅下，“水分”越多，“干货”越少。因此，需重提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序”中的观点：“僧院长德勒森（Terrasson）曾有言，书籍之分量，如不以页数为衡，而以通晓此书所需之时间为衡，则有许多书籍可谓为若不如是简短即应较此更大为简短。”（康德， 1960）比《纯粹理性批判》篇幅更大的著作随处可见，但比其分量更重的著作则寥寥无几。这道理同样适用于体育文科论文。2文献综述及方法说明 在“中国知网”篇名搜索“论文篇幅”，得论文7篇，为章晓光“农业科技论文篇幅与文摘字数的相关分析”（2003），朱大明“期刊科技论文应适当限制篇幅”（2004），沈怀兴“硕士学位论文的篇幅及相关问题”（2006），翁涛“浅谈硕士学位论文格式与篇幅的重要性——2006年度英语翻译类硕士学位论文个案研究”（2008），段运“情报学核心期刊论文摘要与文章篇幅的相关分析”（2009），王全金等人“科技论文引文量及篇幅对论文质量的影响分析”（2010），朱兰芳“学位论文篇幅和引文量之间的关系研究——以河海大学为例”（2012）；篇名搜索“文章篇幅”，得论文1篇，为程代荣“在编辑实践中探索控制文章篇幅”（1990）。在“学科分类”中，4篇属于“图书情报与数字图书馆”，2篇属于“出版”，2篇属于“高等教育”。就发表时间而言，除程代荣文，均发表于2003年后，这可能与两因素有关：2000年后高校等单位在考核评价中赋予学术研究更多权重，期刊论文因此备受关注；同时研究生急剧扩招，如2000年比1999年招生比例增长43.3%（王桂艳， 2007），且学制趋短，导致硕士论文数量遽增、质量下降、甚至“掺假注水”（沈怀兴， 2006： 111），博士论文情况与之类似（参见李静和薛翠霞， 2007）。就研究方法而言，存在文献计量学方法、观察法及文章学方法。其中，程代荣，沈怀兴，朱大明主要采用观察法，辅以文章学方法；朱兰芳，翁涛，段运，王全金等人主要采用文献计量法。此外，赵修朝在文集《书与火》中有《漫谈篇幅》（2009）一文，此文本身并非论文，且漫谈文章篇幅，而非专论论文篇幅，但因其作家身份，既旁征博引，又现身说法，故对体育文科论文写作不乏参考意义。 “虽然体育学界最早于期刊刊发论文选题主题论文，且研究成果众多”（李睿， 2014： 34），但未发现探讨体育学论文篇幅问题的成果。就体育文科论文篇幅问题而言，此选题前无古人。选题之所以前无古人，有两种可能：一是确有创新；二是这选题压根无关紧要，所以无人关注。此选题绝非无关紧要，在以上为数不多的文献中，即可发现问题所在：一方面“国内期刊论文引文量和篇幅都明显少于国际期刊，相应影响因子也低于国际期刊”（王全金，等， 2010）；另一方面又有“期刊科技论文应适当限制篇幅”（朱大明， 2004： 269）之主张，“在编辑实践中探索控制文章篇幅”（程代荣， 1990： 64）之经验，“请作者精炼文章，压缩篇幅”（1991）之要求，及“目前硕士学位论文中普遍存在分量不大而篇幅过大的现象”（沈怀兴， 2006： 111）。也即：即使与国际水平相比，中国（除港澳台）期刊论文及学位论文篇幅已属短小，但就其信息量或分量而言，篇幅仍显过大。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提高质量的同时缩减篇幅——若有两篇论文，一篇万字，一篇五千字，主旨类似，方法如一，因后者精干无藤蔓，质量反而更高。 本文主要使用观察法及文章学方法。此外需说明，本文引用及推荐的文章，将列出作者刊期等；而本文批评的现象，则不列出相关例证。原因一是此类现象所在多有，不胜枚举；二因“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榖梁传·成公》）。尽管此文的目标读者是初学论文写作的研究生及本科生，但有志于学者均可对号入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3论文篇幅异增原因考3.1体系导向写法 大凡著书立说，无非两种写法：一为问题导向写法；一为体系导向写法。对论文而言，应采用问题导向写法；体系导向写法适合教材，不适合论文。问题导向写法意在解释/解决具体问题；体系导向写法则意在构建理论体系。若论文题名中有“原则与方法”、“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价值与目标”、“本体论”“价值论”“方法论”等字样，基本属于体系导向写法。与问题导向写法相比，体系导向写法容易写得大而空：看似高屋建瓴，实则大而无当。许章润教授《汉语法学论纲——关于中国文明法律智慧的知识学、价值论和风格美学》即采用体系导向写法：一谈“知识学”，二谈“价值论”，三谈“美学”，故洋洋12万字后，居然还只是个“论纲”。尽管如此，此文仍属佳作。一因许教授博古通今，功底深厚，颇可“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此文又毕其十年之功于一役，精思慎虑，不在话下；二因此文问题意识明确：铭记中华法系之辉煌，博采汉语法学之资源，免为英美欧陆之学术殖民地。然而，研究生等因学养不足，又因学制所限，不可十年磨一剑，若贸然采用体系导向写法，难免“画虎不成反类犬”；若采用体系导向写法且问题意识不明，构建体系填充材料，易成相关资料汇编。体系导向写法往往导致篇幅过大，这同样与选题有关：若选题宏大，则涉及问题繁多，而问题导向写法适合“一事一议”（程志理， 2002），无法同时处理众多问题，于是只能采用体系导向写法。所以，要避免体系导向写法，首先要避免宏大的选题。因此，在体育文科研究中，仍需强调问题导向的论文写法，这同样契合“王力先生的量力而行打小仗、打胜仗、力求解决问题的指导思想”（沈怀兴， 2006： 112）。3.2阐释自明概念 概念、判断、推理乃是理性思维或逻辑思维的基本方式。为找寻体育学的“逻辑起点”，有上百篇论文探讨体育概念问题，或曰“sport—体育”问题。此探讨自1980年代延续至今，却一来坠入“你不说我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之境遇”（刘兴和马小华， 2013）；二来讨论三十余年后，“大体育观”和“真义体育观”仍两军对垒，互不认可。与之类似，中国大陆新闻院系长期流行“新闻无学论”，自1980年代也把“新闻概念”当成研究主题，延续至今。其实，“体育”也好，“新闻”也好，乃至“教育”（参见郝德永， 2009）、“文化”以及“艺术”，都是感性自明的概念。即便我们无法就之给出公认的定义，但理解起来并无困难，无需大费周折反复讨论。与之不同，某些法学术语，如“无独立请求权的第三人”，就不是感性自明的概念，得通过定义逐步把握，但在学习相关术语后，此问题也就得以解决，更无法学论文反复讨论这些基本概念。讨论感性自明的概念，搞繁琐论证，正是体育学界的经院习气。况且，体育（PE）与运动（sport）本就互相交织，难以分割：体育（PE）立足学校，但学校都要举办运动会（sports meeting）；《国际体育运动宪章》称“竞技运动（competitive sport）需秉承奥林匹克理想，以服务体育（educational sport）为目标，并作为后者的至高缩影”（UNESCO， 1978）。除体育概念外，还有诸多体育子概念，诸如“民间体育、民族体育、民俗体育”概念辨析、“学校体育、高校体育、大学体育”概念辨析，其实这些概念都为维特根斯坦“家族相似”之例，难以用“属+种差”的方式辨得一清二白。阐释自明概念乃凑字数之捷径，但绝非写作论证之道。除阐释种种体育概念外，还有论文阐释研究方法，如何谓文献法，何谓专家访谈法，何谓田野调查法。在学术界，这些常用方法也是自明的，无需专门定义说明。3.3无谓历史分期 无论是学校体育研究，还是农村体育研究，民族传统体育研究，体育电影研究，体育科技期刊研究，涉及1949年后的相关体育史分期时，基本沿袭中学历史教材对现代史的划法：萌芽草创期（1949—1956），初步发展期（1956—1966），停滞倒退期（1966—1976），全面发展期（1976至今），少有例外。然而，如果与中学历史教材相比，各项体育相关研究对象的发展历程毫无特殊性，那为何还要去做历史分期？重温中学现代史教材即可！如果历史分期是必不可少的，那势必要指出划分的必要性，并展示不同体育研究领域历史分期的特殊性，而不能互相混同，少有差异。学校体育历史分期，或许可以某学校体育文件出台为界；农村体育历史分期，或许可以某农民运动会举办为界；体育电影历史分期，或许可以某体育电影代表作公映为界；体育科技期刊历史分期，或许可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就科技期刊下发某文件为界。无论如何划分，都要说明所选历史节点之理由，论证所选划分方法之利弊。人们将科学史分为内史和外史：内史是科学自身的历史；外史是科学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教育之间关系的历史。我们也可将体育史分为内史和外史，这两种研究取向均有意义。无谓历史分期借用通行历史分期，看似采用外史取向。然而，这既非外史研究，也非内史研究，其最大用处不过是让体育文科论文篇幅异常增大。3.4欧式句法 欧式句法，也即英式中文、欧化中文、欧化汉语，具体表现为浓重的翻译腔。百余年来，西学东渐，不仅影响了中国人的思想，也影响了中国人的语言。大量译著主宰人文社会科学界，因外语界多为英美文学背景，难以胜任其他学科著作译事；出身相关专业的译者又大多缺乏翻译学训练，导致欧式句法频出。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者看着这些充斥着欧式句法的译著成长，耳濡目染，作文时自觉不自觉地使用欧式句法。于光中称欧式句法为“化简为繁”、“以拙代巧”：“例如：中文本来是说‘因此’，现在不少人却爱说‘基于这个原因’；本来是说‘问题很多’，现在不少人却爱说‘有很多问题存在’。”（于光中， 1987）如此，欧式句法将导致论文篇幅异常增大。译著当然不可不读，但面对欧式句法问题，不妨同时读些经典白话文解毒，比如，“宜急取《水浒》、《金瓶梅》、《绿野仙踪》三书读之”（李百川， 1998），其他经典白话文亦可。而五四时期的白话文已显著欧化。其实欧化难以避免，现代汉语也是欧化影响下的产物。尽管如此，我们需运用成熟规范的汉语，而不是用“它”“它们”做主语；满篇“一”“们”“的”字。3.5“车轱辘话” “车轱辘话”为东北方言，大约对应皖北地区方言“酒吁子”。大凡醉酒后，大脑就不清爽，表现形态各异：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呵呵傻笑；有人语无伦次；有人自言自语；有人絮絮叨叨。“酒吁子”就是那种醉酒后拉着别人絮叨个没完的人，但颠来倒去总还是那么几句，就像车轱辘一样绕来绕去。在论文中写“车轱辘话”的人倒未必真喝了酒，这种作文习气或许与中学政治答题训练有关：政治等科目的主观题阅卷确实有“按面积给分”的倾向，假如基本观点无误，与只答寥寥几行者相比，写满卷面的答卷者更能获取阅卷者的认可。通篇言之有物自然值得赞许，但有人投其所好，在理屈词穷之时，为增大篇幅，将前面说过的话换种表达在后面再说一遍。就像在喝酒时，不少人对酒吁子敬而远之，唯恐他拉着你说车轱辘话；在审稿时，编辑和外审专家也怕看充斥着车轱辘话的论文。当审稿人努力寻找文中观点、行文脉络、论证方法时，却只见那几句话绕来绕去，无法得到有价值的信息，自然精神疲惫。即便文中当真有真知灼见，但因埋藏在车轱辘话中，审稿人无耐心阅读，如此也难被发现。3.6大段引用 学术不断发展，在学术研究中，参考前人成果不可或缺。参考体现为引用，这本无可厚非。然而，频繁大段引用也是凑字数的常见手段，导致成果名为论文，实为摘抄摘录。应避免大段引用，除非论文主题就是分析这些语段。如果必须大段引用，也得另起一行列出以示区别。现实中，还普遍有原文引用但不打引号的情况。所有原文引用都要打引号，以区分他人的研究与自己的发现。鼓励原文引用，而非转述。转述也即“用自己的话重复别人的观点”，而引用者的理解未必真确，可能导致信息丢失，以讹传讹，误导读者。避免引用教材，因教材，无论是本科生教材还是研究生教材，均可假定为学界皆知之常识。建议只在两种情况下引用国内教材：一、专论教材编写问题；二、为指出教材中的错误。现实中还有引用百度百科等网络百科的情况，那些网络百科上的都是基础知识，缺乏引用价值，甚至其中还有不少内容错误，更不可引用。这些网络百科的内容应来自学术著作，而不是相反。况且，网络百科人人皆可编辑，今天引用的内容，明天可能就会被删除，再也找不到出处。总之，“引文要有逼人的力量，否则就不要引”（熊伟， 1996）。3.7堆积案例 这种现象在体育法及体育政策研究领域较多见。在民族传统体育或民俗体育研究中，类似现象是堆积民俗事象。体育法研究，大致有两种走向：一、法学理论走向；二、部门法学走向。法学理论走向，大致属于交叉学科研究，强调体育与法理学、法史学的关联，如《论国际体育比赛对国际人权事业的推进作用》（王方玉， 2009），又如《论古罗马的体育法》（赵毅， 2013）；部门法学走向，也即规范法学（实证主义法学，法解释学）走向，强调以规范及案例为中心分析论证，如《高校学生体育伤害判例二则：法解释学的视角》（赵毅， 2014）。法学研究主流是规范法学走向，体育法研究也应循此主流，围绕规范及判例下功夫。堆积案例的原因是无力细致分析一两个典型案例，并在此基础上作文。若对每个案例均知之不多，三五百字就文思枯竭，只能靠多凑案例以凑够篇幅。另外，某些作者采用的案例大多来自新闻报道，而非北大法宝等案例库。若紧跟热点案例，又无条件亲自调查，易被记者言论误导，进而以讹传讹。鼓励深入的个案研究，而非泛泛的案例堆积。在选择案例时，尽量寻找那些已有裁判文书或仲裁文书的案例，而不能被新闻报道牵着鼻子走。3.8空谈意义体育之“意义”或“价值”，如增强体魄，娱乐身心，促进团结等，可谓尽人皆知。然而，“皆知”未必“真知”，如一般认为身体锻炼可提高自我观念，并认为这是体育的“意义”或“价值”。但《身体锻炼能提高自我观念吗——研究结果不一致的原因》一文介绍正反两方观点及相关实验，并质疑“身体锻炼”与“自我观念”间的因果关系：“关于身体锻炼和自我概念的关系，更多研究的是相关关系而不是因果关系，并且对相关关系的看法也不一致。”（张立敏和张力为， 2003）重要的不是人云亦云所谓价值意义，而是在实证的基础上质疑成见。况且，各学科研究对象均有意义：体育运动自有其意义；法律法规自有其意义；语法修辞自有其意义；其他各学科也大抵如此。体育文科论文偏爱谈体育运动意义，但何尝有法学论文谈法律法规的意义，或语言学论文谈语法修辞的意义？总之，空谈意义不仅使论文篇幅异常增大，还使得论文变得毫无意义。3.9沉溺描述 各学科均兼及文本及现象，但按其各自特点，或许可将之分为两类：一以文本为中心；一以现象为中心。经学、史学、文学、神学等学科以文本为中心；体育学、音乐学、舞蹈学、新闻学等学科则以现象为中心。经学家著书立说，研究对象同样是文本，所谓“文章六经来”；体育研究者撰文，研究对象则是鲜活的运动现象。此外，以文本为中心的学科多属传统学科，因历史沉积大量文本，可供后人反复研读；以现象为中心者多属新兴学科，历史积累有限，相关文本较少——毛泽东著作等身，于体育不过一篇年少万字文；更多人虽然日常锻炼不辍，但对体育却不置一词。体育文科研究，一具备以现象为中心、而非以文本为中心的学科特点；又缺乏理工科按部就班、严谨规范的实证步骤。这导致体育文科论文易于偏向现象描述，滑向新闻笔法，即“沉溺描述”。然而，文字描述，远没有图片、音频、视频等影像资料来得清楚便捷。我们都有这种体会：就某种闻所未闻的运动项目，在看完大段文字描述后，依然心中无数、迷惑不解；但在看到一张图片或看完一段视频后，立刻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消费类杂志图文并茂，描述现象的能力更强；学刊一般只有文字，只适合做理论分析。图片适合体育画报，而不适合体育学刊，更无法将视听资料添加在学刊中，故现象描述于学术表达只能事半功倍。在摄像尚不普及、大众传媒尚不发达的时代，文字描述——白描抑或深描——可谓不可或缺；如今影像技术、大众传媒改变了学术论文写作，那些人人都能在国家地理频道、探索频道、及央视体育新闻、体育人间等栏目看到的内容，论文不必再描述一遍。在学刊中，描述那些尽人皆知的现象，往往意味着水分；重要的不是描述现象，而是如何用学理分析这些现象。3.10对策癖好 科学有其自身的价值，即“为科学而科学”。体育学属于实践理性，但实践理性并非实践本身，而依然是学理分析。如《菊与刀》应美国军方之邀而作，属于对策研究，但主要内容依然是学理分析。有了深入的学理分析，不难得出切实有效的对策；但若一上来就想提供对策，至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理论性及普遍性。甚至“许多所谓的‘对策或建议’就是‘引起重视、加强管理、搞好宣传教育、提升自觉性’等空话、套话，并未经过深思熟虑，更未进行任何实践探索和检验，甚至与论文中研究结果严重脱节。”（黄聚云，等， 2013）诚然，“对策研究不应是研究者的责任，应该是管理者主要考虑的问题。”（马卫平， 2009）然而很多作者本来自体育院系，但似乎都来自“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总爱自命为政府智囊，热衷对策研究。不少硕士论文还有专章提供对策，甚至成为通用格式，这如同法学研究生论文中的立法建议癖好。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论语·泰伯》）。不少作者却有对策癖好，可谓“不在其位，专谋其政”；而学理分析本属其分内之事，反倒“不谋其政”。结果往往是：一、对策无人理睬；二、学理无法深入。两方面皆无所得。若专注学理，起码学理有得；而对策虽非本业，但在学理支撑下，同样得之不难。4结语 以上便是导致论文篇幅异常增大的十种原因，这十种原因在实践中还有更多排列组合。本文不止于病例展览，下文提供经验参考：王路教授记载其业师周礼全先生对其论文写作之建议：“先写出一个提纲，然后看书，进行思考，反复修改和补充提纲，可以和他（指周礼全：引者注）讨论提纲，这样提纲将会越写越长，越写越细，一旦考虑成熟了，每一段稍加扩充，就成为一篇论文。……要言之有物，不要无病呻吟；要严谨，每一句话就像一个链环，一环扣一环，文章写完了，是一条完整的链子，没有多余的链串。”（王路， 2009）近两年，本人写作思路与之暗合，即先写出三五百字的摘要，留自己思考，同时收集资料，并与同仁交流。若发现选题缺乏新意，论证超出能力，基本思路错误等情况，便果断放弃；待思考成熟，确保选题、论证、结论等均无问题，按每天千字左右的速度，集中半个月写完。写完后请同仁斧正，若条件允许，也可参加相关学术会议交流论文，之后稍作修改，便可发表。当然，这是万字左右论文的写作程序，若为学位论文等，略有差异，但道理如一。人类进化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学术研究也绝非一代两代可成。民国时期，中国现代学术方才起步，1949年后政治运动累累，知识界教育界斯文扫地，1980年代方才稍稍步入正轨。1999年以来，研究生急剧扩招，而博士在八九十年代尚属凤毛麟角，其中体育学博士在1995年底全国“总计仅20余人”（田麦久，等， 1996），到了2008年，中国博士总量不仅“超英赶美”，甚至超过美国，位居世界第一（参见张志坤， 2008）。导师队伍自然随之扩建。然而，今日学界大佬，昨日经历各异：或经文革十年身心摧残武功荒废后又枯木逢春重操旧业；或学脉已断几十年不得不冥行盲索筚路蓝缕自学成才；或机缘巧合，留学海外，留学十人，回国一人，其中仍有学有所成者，但也不乏博士论文做魏晋南北朝，回国专讲法国大革命之人——对洋人谈国学无人能敌，对国人谈西学天下无双。总之，中国学术30年如何能走完欧美300年的路？揠苗助长，“苗则槁矣”（《孟子·公孙丑上》）。无论是导师还是学生，在文科量化考核面前，“大家都是被赶着上架的鸭子，鸭子上不了架，只好齐心合力把架子给放倒了，这样才能站上去。”（施爱东， 2010）——体育学在此并非特例。即便如此，毕竟事在人为。面对百年中国学术羸弱地基，我辈任务首在夯实地基，而研究方法即为学术地基；否则，“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所建看似巍峨大厦，实则海市蜃楼。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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