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华治咳喘经验的运用

姜春华(1908年9月～1992年3月)，著名中医学家，最近，85岁的许昶老先生主编了《姜春华中医学术思想研究及临床经验选粹》一书，重温了姜老独特的治疗经验。1983年，76岁的姜老与67岁的朱老(江苏南通朱良春)曾受邀来我地作学术讲座，笔者亲聆其关于咳喘病证治疗经验的讲解，至今20余年，深感对临床工作指导匪浅，现将其治咳喘经验的运用，略述一二，聊表对姜老诞辰100周年、逝世15周年的纪念。

截断扭转贯其中

姜老生前曾对自己学术思想有爽朗、明确的回答：“我的学术思想就是两点：一是截断扭转，二是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所谓截断扭转，是根据《内经》“上工救其萌芽”之论，对清代叶天士治温病的“卫气营血”理论，“到气才可清气”的尾随疗法的挑战，主张截病于初，直捣病所。如治疗大叶性肺炎、流行性出血热之类的温热病，不按卫气营血之序，直用清热解毒，疗效极佳。因此主张先发制病，用截断法创出了重证温病三大法则：一是重用清热解毒，使病程阻断或缩短；二是早用苦寒攻下，迅速排泄邪热瘟毒，勿使转变：三是及时凉血化瘀，不使瘟毒热结血分。截断法，姜老不仅用于治疗温病，也常用于内科杂症，尤其在咳喘病的治疗中更为突出，如截喘汤、截咳法。

截 咳 采用宁肺截咳法：姜老认为咳嗽是呼吸道的症状，病变主要在肺，但其他脏腑也可引起咳嗽，在止咳中需掌握几个环节：有表证的以解衷为主，痰多的祛痰，痰浓的化痰，无痰的使之有痰，咳不爽的使之爽，气逆的使之下降，剧烈的使之缓和。在此基础上，凡急慢性剧烈咳嗽或持续性、或阵发性，无痰或少疲，为从速平咳，减少痛苦，以防他变，常用宁肺截咳法。基本方：天将壳，南天竹子，百部，马勃，木蝴蝶，甘草。笔者常增删此方作为常用截咳方：南天竹子10g，天将壳10g，罂粟壳6g。应用此方截咳法，注意不能久用、长用，一般为3～5剂，最多7剂，并需随症加减，常配龟腥草、山海螺、七叶一枝花、青黛、黄芩、银花以清肺化痰，清热解毒；或配青礞石，浮海石、天竺黄以豁痰化痰，清痰消痰。

截 喘 常用截喘汤。姜老认为：哮喘用平喘法，但有时不必平喘，观其主要矛盾所在。喘本是主要矛盾，但若有表证，则人证为主；痰多壅塞，则痰多为主：痰胶黏难咳，则胶痰为主；咳嗽剧烈，则咳嗽为主。治疗哮喘，平时要补肾纳气以固本，但若发作剧烈，则需标本同治，有表者解之，寒则温之，热则寒之，寒热交织则寒温并用，痰多者祛之、化之、燥之，无痰者润之，胶凝者稀釋之，总之应随矛盾移化而灵活用药。然而咳喘难平，气急难卧，痰多气壅者当截喘降逆，以缓急迫。平喘逆常用截喘汤：佛耳草15g，碧桃干15g，老鹳草15g，旋复花10g，全瓜蒌10g，防风10g，姜半夏10g，五味子6g。笔者常以姜老此方合小青龙汤加减应用，并加黄荆子10g，广地龙10g，桑白皮30g以助平喘之力。

辨病辨证相结合

姜老主张辨病与辨证相统一，姜老认为：“既要为病寻药，又要重视辨证论治。”西医主张寻找有效方剂与药物，希望能找到治疗某一疾病的有效方药，因此着意“为病刁药”：中医强调辨证论治，用辨证方法用药。姜老认为：“两者不能偏废”。姜老治哮喘经验：“同样患哮喘病，每个人发病情况不同，表现有寒热虚实之别，即使同一病人，同一哮喘，在不同时间、季节、环境、诱发因素、个人体质等情况下，所表现的症状也各有别，治疗上也小相同：如一哮喘病人在春季发病表现为风热证，用桑菊散，银翘散；在夏季发病时表现为气虚，用补中益气汤；入秋发作表现为风寒，用小青龙汤：入冬表现为肾虚用金匮肾气丸，每次都得到控制”。这充分说明辨证论治的优越性。

在咳喘病的治疗中，辨病论治十分重要，尤其是同一肺炎(呼吸系统)疾病，表现为咳嗽、气喘多痰等同一症状，但有的是外感引发，有的止内伤所致，有的有传染性(如肺结核)，有的会传变(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肺心病)，这就必须先辨病。笔者强调肺炎的现代科学检查即X线或CT，肺功能测定，痰液化验等来确定疚病之后，再进行中医辨证论治，并做到专病专方与辨证论治相结合。现介绍几则常用的专病专方：急性支气管炎即咳嗽，气急，痰多，胸闷，有时发热，畏寒，并经X线检查为急性支气管炎表现，常予止嗽散加味：白前10g，桔梗6g，百部10g，荆芥6g，甘草5g，陈皮5g，鱼腥草30g，山海螺30g，黄芩10g，七叶一枝花10g。以此专方随症加减，若咽痒甚者加罗汉果10s，金果兰5g，野荞麦根30g；痰黄而稠加青礞石30g，浮海石30g，人中自黄(各)10g；有发热者加石膏20～60g，柴胡10g；气急而咳者加黄荆子10g，桑白皮30g。慢性阻塞性肺气肿以咳嗽气喘，动则更其，晨间痰多为特点，并经X线检查证实者，常用自订六子石英汤：白芥子10g，苏子10g，莱菔子10g，葶苈子9(包)10g，车前子(包)10g，茺蔚子10g，紫石英60g，沉昏曲10g，桑白皮30g，川朴10g，杏仁10g。以此专方辨证加减。若气逆上冲，胸闷不适加旋复花10g，代赭石30g，细辛4g；痰壅唇绀，胸闷甚者加水姪粉(吞)3g，丹參30g，川芎30g：颜面肿胀，下肢浮肿，加陈葫芦壳30g，泽泻15g，通草5g。肺心病以面浮肢肿，胸闷心悸，咳嗽不止，气喘不宁，动则喘甚，唇舌发紫为特点，并经心脏超声或x线检查证实者，常用六子石英汤合水蛭丸(自拟方)：水蛭丸即水蛭60g，西洋参100g，琥珀30g，磨成细粉，用0号胶囊套服，每日2次，每次5～10粒。若心悸胸闷明显者常同时配服苏合香丸1粒，1日2次；肿甚不退加地骷髅30g，陈葫芦壳30g，蟋蟀3只：无气匮乏，面黑气喘不足以息者，加西洋参2～5s，别直参3～5g，冬虫夏草3g，分次水煎服。

民间经验融其中

姜老重视民间经验，并将其融于自己的临床实践中，这是由具历史的原因和“用药不主一家”的学术思想而形成的。1966～1976年姜老到农利，开门办学，培训基层中医及赤脚医生，当时毛泽东同志提出“要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提倡“一根针，一把草”治病，姜老身体力行，从中吸取了大量散在民间的经验，尤其是民间草药，在治疗咳喘病中更为突出，如鼠曲草、野荞麦根、鱼腥草、老鹊草、千日红等民间草药，在治咳喘中他应用自如，疗效卓越，并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他说：“旋复花有平喘降逆作用，与鼠曲草平喘相须为用为主药，全瓜蒌与野荞麦根抗菌消炎、止咳牛喘为辅，草药老鹳草含槲皮素及琥珀酸，有祛痰扩张支气管作用。”这是他自订截喘汤中的方解。天浆壳为萝摩果实，与南天竹广合用民间治疗百日咳。姜老认为，可推广应用于诸般咳嗽，尤其是阵发性咳嗽：鱼腥草为治肺痈之专品，对肺热毒盛用之甚佳，姜老常用于大叶性肺炎以截断病势。千日红专用于止咳，姜老常与百部配伍应用，对慢性咳嗽或肺燥干咳必用，姜老还认为：新鲜的百部其止咳效果更好。

同时，对民间千方加以变通，灵活应用，如他说：“民间单方将马勃磨细粉置盆中，以冰糖烧融滴入成珠含咽，出可磨粉作丸含咽，或入煎剂，原治一二十年老咳嗽，对新咳嗽也有效。”所以姜老对于体虚干咳、咽痒作咳，常配黄芪、党參、野荞麦根与马勃同用。又如姜老根据广州民间用地龙煎红茶治疗哮喘的经验，在复方中将地龙磨粉用0号胶囊管装吞服，1次3粒，每日2次，用以平喘止咳。

用民间经验来充实自己的临床是姜老治病一大特色。笔者在20世纪70年代也从事赤脚医生培训工作，许多民间的单验方都值得我们选用，如平地木(紫金牛)，草釣医用于治疗脱力病，一般药铺都能配到，我用于久咳少痰、气虚乏力，常在复方中配伍应用，同时常与红枣同用效果更佳。筋骨草是目前城乡家庭常种的草药，又名自毛夏枯草，一次鲜品5～10g，水煎服，对于急性喉源性咳嗽有明显效果；也可用于目赤肿痛，既可内服，也可外用，而且用量少，无毒性，若胃寒者，不宜或少用，所以一般鲜品5～10g即为常量。罗汉果配川贝用于小儿咳嗽，无论新、久皆可应用，而且儿童易于接受，因味甘气香，可以代茶，一般罗汉果3g、川贝3g水煎代茶，不拘时服用。对于慢性咳喘，尤其肺肾两虚，动则喘咳，慢性支气管炎伴肺气肿患者，在平日可用蛤蚧2对配海马30g、西洋参80g磨成细粉用０号胶囊套服，每日2次，每次5粒。有扶正固本，补肾纳气之功，可代冬虫夏草之用，在目前冬虫夏草物稀价高的情况下，用此代之，其效不减，若为痰瘀内结之肺气肿患者，症见面色紫黑，唇舌青紫，动则气喘，痰多色山，或下肢浮肿者，将水蛭粉用胶囊套服，1日3次，每次5粒，长期服用能改善缺氧，唇舌、颜面发紫的症状，或配成复方水蛭丸(水蛭、西洋参、蛤蚧、海马)则标本兼治，效果更好，平时服用，扶正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