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走了
我和老朱个性很不一样,但长期相处后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我们的友谊是从一本书开始的。大三时,我开始对佛学产生兴趣,但在那个年代,佛教是被当作迷信压制的,我找到几本佛经却看不懂,经书上的许多名相就把我难倒了。老朱知道后主动借给我一部家藏的丁福保编的《佛学小辞典》。我从头到尾抄了一遍,不但初步掌握了若干佛学名相,手头也有了自己的工具书。我对老朱的无私帮助是很感激的,不仅因为这是一部珍本,而且借出“迷信”读物在当年是要冒一定政治风险的。不久,我们就在一起读研究生,老朱是我们的党支部书记。我喜欢评论时事,口无遮拦。老朱就经常提醒我小心触雷。研究生毕业后,我们各奔前程,来往不算多,但在两个关键时刻,老朱对我的人生起了很大的影响。
1993年秋,我因經济原因暂时休学,住在洛杉矶西来寺,前途茫然。此时老朱应邀访美,在我那里逗留了三天,然后经香港回国。过了两个月,他从上海打长途电话给我说,在香港遇到的农场同事曹景行已出任《亚洲周刊》副主编,正在招兵买马,问我是否愿意去香港工作。我正在彷徨之际,答应愿意去试一试。几天后,曹景行就打电话与我联系,促成我投身香港传媒界,从此走出了人生低谷。
1999年10月,老朱应香港中文大学邀请来香港讲学,我俩促膝长谈了一夜。当时王元化等师友劝我重返学术界,我也动了回内地教书的念头。我就问时任母校人文学院党委书记老朱的意见。老朱坦率地说,“学校当然欢迎你回去,但你想过没有,教授的位置就那么几个,留在校内的中青年教师已经轮候多年,你突然插在前头,大家会甘心吗?你能受得了那种人事斗争的煎熬吗?”老朱的话使我如梦初醒。对我来说,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于是才断了念头。没有老朱那一席话,大概我的后半生要改写了。
老朱走了。想起来,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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