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昔底德和人
【摘 要】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历来都为人们所重视,而关于他的人本观,研究者也从多个方面对其进行了一番比较透彻的论述。本文主要从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有关对人在面临疾病,在重大事情的抉择以及在追求欲望时的不同描述,力求揭示修氏和人的一种超越客观的精神联系。
【关键词】修昔底德 人性 爱情 灵魂
客观主义者总是把修昔底德奉为圭臬,因为他们认为“修昔底德是沒有偏见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经常提到‘雅典人修昔底德’的话,天真的读者有时会诧异他是哪一国的人”。一些学者认为,修昔底德特别关注的是人性中追求权力、财富和荣誉的欲望以及好斗性,也有些从心理的角度对修昔底德的人性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这些人性所天生的、自然生成的追求权力,财富和荣誉的欲望、好斗性以及人的情绪是人类共有的本性,是非理性的。不管人性在现实中是如何之展现,在这里,我们所要进行了解的是修昔底德在描写人性的时候的一种自我感情的植入,他其实并非所谓的不偏不倚的客观主义学家。
一
修氏在描写雅典瘟疫的时候,这样说过:这种疾病的一般情景不是语言文字所能描写得出的;至于个人的痛苦,它似乎不是人所能忍受的。在这种情况下,“雅典人开始有了空前违法乱纪的情况。人们看见幸运变更得这样迅速,这样突然,有些富有的人忽然死亡,有些过去一无所有的人现在继承了他们的财富,因此他们公开地冒险作放纵的行为,这种行为在过去他们常常是隐藏起来的……”在面对着残酷的现实之后,雅典人心如止水,认为世界对他们的惩罚已经足够,他们转为追求灵魂的解脱,他们“认为敬神和不敬神是一样的,因为他们看见好人和坏人毫无区别地一样死亡”。不管是对神灵的亵渎,还是没有顾虑地为所欲为;在他们的思想中,人性成为了第一位,他们需要满足由内心所迸发出来的贪婪的欲望和冷酷的情感,他们需要放纵自己,获得解脱!修昔底德在描写人们的此种转变的时候,他不是厉声责备,也不是望而生畏;而是用理解的语气,用同情的笔调。他借用第三者的口吻说“反而每个人都感觉得到,对于他已经下了更为沉重的判决,正悬在他的头上,他想在这个判决之前,得到一些人生的乐趣,这是很自然的。”
修昔底德对于人们这种由于残酷的社会现实而导致的理性的泯灭持着一种同情的态度,在这里,我们看不到他对人性丑陋一面的无情揭发,更多的是其对人们百般无奈之下的绝望的理解。
二
在“关于密提林的辩论”中,在雅典人讨论的如何处理密提林叛乱者以及其整个国家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人性两个极端的对垒,因为“他们在愤怒的情况下,决定不仅把现在已经在他们手中的密提林人,并且把密提林全体成年男子都处死刑,而把妇女和未成年的男女都变成奴隶”。我们一定会认为,这种处罚是灭绝人性的,将会得到毁灭性的后果。没错,在雅典人恢复了理智之后,他们便后悔了。但是,我们不能想象的是在雅典,这件事情便引发了一场大辩论。
在修氏的笔下,这场辩论可以说是将人性的善恶淋漓尽致地展露无遗。我们可以看到克里昂的句句铮铮言辞——“事实上,当一个国家突然意外地获得繁荣的时候,他往往产生傲慢……维持幸福比防止困难更为不易……一般人性都是轻视那些待他们好的人而敬畏那些不让步的人”。因此“下定决心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逃掉了他们的阴谋,而没有受到损害的人,在报复的时候不要表现得不如发动阴谋者的敏捷”。因为“无故受到伤害的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是会比一个公开的敌人更为危险的,因为一个公开的敌人是人家预料得到会伤害别人,同时也会少到别人伤害的……”在克里昂的言辞中,人性的险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人们所要做的仅仅是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特别是当面对着似是非是的敌人的同时,想要保障自己的既得利益,那么,残酷和无情便是得胜的资本。
但是,另一番言辞却在人们为自己的行为而略感可以理解的时候将人们送进了愧疚的边缘,他便是攸克拉底的儿子戴奥多都斯。在他充满激情和富有说服力的演讲中,人们动摇了。他说“匆忙和愤怒是阻碍我们得到善良主张的两个最大的障碍——匆忙通常是和愚笨联在一起,而愤怒是思想幼稚和心胸狭窄的标志”,“城邦和个人一样,都是天性易于犯错误的”,特别是“在贫穷迫使人们勇敢的时候,在财富的傲慢和豪华养成了人们的野心以及在其他人生事故中他们不断地受到一些不可救药的强烈情欲支配的时候,他们的冲动还是促使他们走入危险中。希望和贪欲到处都有;贪欲在前,希望跟着来……”所以“我们应当认识到,我们正当的安全基础在于善良的管理,而不在于刑罚的恐怖”。当然,他也劝说人们“不要太为怜悯和宽容的心情所支配”。但是,在这里,戴奥多都斯的言辞更多的是对理性的追求。他没有对残酷人性的崇尚,在他眼中,看到得更多的是一种理智,一种思辨,以及对现实恰如其分的解剖。当然,雅典人最后采取了他的决议,没有对密提林的人民进行灭绝人性的屠杀,但是,对于落入雅典人手中的俘虏,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无一幸免。
三
修昔底德对人性最赤裸的解剖应该说是在其对“科西拉的革命”这一章的描写中,以至于在这里出现了令史学家都十分疑惑的问题——他们不相信修昔底德的话。革命的进程我们不得而知,而修昔底德对本次革命的评论却是骇人听闻的。他说“在和平和繁荣的时候,城邦和个人一样地遵守比较高尚的标准,因为他们没有为形式所迫而不得不去作那些他们不愿意去作的事……但是战争是一个严厉的教师;战争使他们不易得到他们的日常需要,因此,使大多数人的心志降低到他们实际环境的水平之下”,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过去被看作是不瞻前顾后的侵略行为,现在被看作是党派对于它的成员所要求的勇敢;考虑到将来而等待时机,被看作是懦夫的别名;中庸思想只是软弱的外衣……”而他发自内心的真言也是——“真的,大多数人宁愿称恶事为聪明,而不愿称头脑单纯为正值……他们虽然自己冒充为公众利益服务,但是事实上是为着他们自己谋得利益……”
特别是他认为“在那里,有过去被傲慢地压迫而不是被贤惠所统治的人,一旦胜利了的时候,就实现报复;有那些特别为灾难所迫,希望避免他们惯常的贫困而贪求邻人财产的人所采取的邪恶决议;有野蛮而残酷无情的行动,人们参与这种行动,不是为着图利,而是因为不可抑制的强烈感驱使他们参加互相残杀的斗争。就是有法律的地方,人性总是易于犯法的;现在因为文明生活的通常习惯都在混乱中,人性很傲慢地现出它的本色而,成为一种不可控制的情欲,不受正义支配,敌视一切胜过它本身的东西……”谢德风在翻译这段文字的时候特别加注说明:“休德和几乎所有近代注释家都把这一段文字用括弧标识出,认为是伪造的,因为这段文字为古代文法学家所责难,哈利加纳苏的戴奥尼素也没有提到这一段,抄本中,在这一段文字上曾加了一个问号。”不管这段话的真实性如何,但是它毕竟存在了。我们不能否定的是修昔底德对于人性的特点一针见血的描述。在他笔下,人,成为了历史的主体;人欲,成为了推动历史的一个重要的动因。
四
修昔底德和人还有一个深刻的体现,那就是他对人之间爱情的理解和赞美,特别是在描写关于“哈摩狄阿斯和阿利斯托斋吞的故事”中,对于两人的悲剧性的爱情,他是给予了理解性的同情。他说“事实上,阿利斯托斋吞和哈摩狄阿斯的勇敢行为是由于恋爱事件”。对于他们袭击希帕库斯(僭主庇西斯特拉图的儿子)的事情,修昔底德用到的是略带褒义“勇敢行为”一词,他没有认为他们是以下犯上,是罪不容诛;相反,他给予的是略表赞扬的表述。在描写两人刺杀希帕库斯的过程时,修昔底德说到“他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完全是因为愤怒的冲动而行动,一个是因为爱情而愤怒,另一个是因为伤害了尊严而愤怒。所以他们把他击倒杀死了……”“哈摩狄阿斯和阿利斯托斋吞的阴谋是这样因为伤了一个爱人的情感而引起的,而他们的冒失行动是一时恐慌的结果”。
在这段描述中,修昔底德没有责怪和唾弃的语气,对于他们的冲动,他认为是人性的结果;对于他们的失败,他认为是恐慌的结果。相反,如果他们成功,那么,修昔底德便会少了一些对他们失败的惋惜,所以,从这一个方面上来说,修昔底德对于人性的本能需要——爱情是持支持的态度的。因为,这也是人性在社会上的一个最基本的体现,肯定了人性的修昔底德对于人和人之间爱情的同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五
在修昔底德笔下,我们看到最多的是其对人性一种赤裸裸的解剖,不管是略带同情意味的描写,还是骇人听闻的针砭,抑或是不偏不倚的揭露;人性贪婪,傲慢,追求自我升华的一种愿望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体现,特别是当现实社会给之提供适合的土壤又或者现实对他们进行残酷的惩罚后,他们便将隐藏于内心深处那种欲望如洪流般不顾一切地倾泻,泛滥。然而,这一切,在修昔底德的笔下,都只是一种自然的现象,一种恒久压抑本能,一种理性和冲动的对决。在这里,我们看到的人被赋予了更为真实,更为贴切的内涵;人更具血肉,更具思想。
科林伍德说:“历史学是为了人类的自我认识,因为历史学的价值就在于,它告诉我们人已经做过什么,因此就告诉我们人是什么。”在修昔底德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的是他试图告诉我们的关于人的历史,本能的作用,以及隐隐约约的历史规律。科林伍德也称赞“特别是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所写的著作的生动性和卓越性,在后世人的心目中再创造出了对公元前5世纪的一种活生生的观念,并且擴大了历史思想的上限范围”。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译者谢德风认为“真正伟大的历史学家,如果依照社会发展的本来面貌叙述历史的话,多少会反映出社会中的阶级斗争”。也就是说历史学家不可能完全地独立于历史之外,不可能只是去“说明事情的真实情况而已”。
从修昔底德的著作中,从他在对人性的解剖的同时不离自己感情的描写中,我们不难发现,其是在于追求一种无形的历史的灵魂,一种有自己的思想但又不离客观现实的灵魂。修氏和人,其实就是其对自己史学精神的一种升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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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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