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尤:谁的青春有我狂

2022-05-06 13:10:03 | 浏览次数:

子尤,一个身患绝症的15岁男孩,被命运请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他读书、看电影、说笑、写作……享受生活的玩笑,经受生命的考验,高歌着向病魔宣战。

子尤的传奇

2004年2月,一次我和妈妈外出,在过天桥时,我突然对妈妈说,我希望有一个传奇的人生。谁想到,一个月后,这天桥之上苍天之下的话,竟应验了。我得了癌症,住进医院直到现在……今天测血,我的血小板只有0.2万,正常值10万~30万,2万以下即有自发出血可能。我是触摸到了死亡的温度的人,连死都经历了,还怕什么? 征途漫漫,我还有很多路要走。海明威好像在得诺贝尔奖时表达过这样的意思,作家是用写作来表达意思,不是用说话来表达意思。我常常给朋友写下这样的话,现在我也要对读者说:请看我的波澜壮阔吧!

以上这段文字,出自子尤的《谁的青春有我狂》序言。

三联韬奋中心举办子尤文集《谁的青春有我狂》的新闻发布会,子尤因身体状况所限没法到场。于是记者们与他的见面被安排在他的病房。但很多记者见到的这个作者,似乎并没有把新书当成他的兴奋中心,他邀来一帮同学继续讲他编的故事,继续讲他的笑话。

青春和快乐的故事常常伴随着反抗纪律和感怀,把平常的日子过出自以为是的不平常。遭遇疾病与苦难的故事,则往往伴随着战胜疾病,从悲观到乐观的自我建设。但子尤的故事却并不在这个俗套的框架里。

按照俗套,我们在谈论子尤的时候,总会说说他生病前、生病后。可惜,这样的谈论对描述子尤是无效的,对他日常生活的解释完全通向另一种途径。

我认识子尤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那是在朋友家里的一个小聚会上,一群大人在聊天,孩子们在另一个房间听子尤讲卓别林的电影。他一边放光盘一边讲解,我不知道他是否讲完了他对卓别林的喜爱,只听见孩子们在阵阵笑声之后四散,开始编玩各种游戏。子尤在游戏中被规定充当罪犯,充当警察的两个小女孩追赶着他,一会儿把他捆在椅子上,一会儿审讯他,这个审讯最后是以几个孩子被他逗得笑翻在地结束。

子尤的病

他的日子像别的孩子一样,就这样在读书、游戏中继续着。2004年,子尤开始蹿个儿,他要长大了,同时也要受到中学考试制度的约束,他妈妈开始为他焦急。子尤本人倒没有把考试制度当成需要应付和逃避的障碍,似乎他生活中遭遇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他生活的一个背景。就在这青春期到来的时候,他被诊断出患有恶性纵隔肿瘤。14岁的他虽然没有经过复杂生活和世事的锤炼,但也足以理解自己已身处险境。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有关他的消息都集中在他的病情进展和救治过程。

当时接到这个病例的医生立刻意识到医治它的难度。纵隔,含有许多重要生命器官及结构,是分隔左右胸膜腔和左右肺的间隔。子尤的肿瘤就在前纵隔,而且还从胸腔的右侧长到左侧,已经把胸腺几乎吃没了。在北京301医院接受纵隔肿瘤手术时,医生把子尤的前胸骨从中间用电锯全程锯开,切除了前纵隔的肿瘤,并利用前胸正中同一切口将右肺上叶及中肺少部分切除,膈肌上的肿瘤也都清除。现在,做这个手术已有一年多时间了,医生对子尤依然记忆清晰,因为子尤是医生们少见的病人。医生回忆说,“他敢和我们讨论病情,什么都问,和我们说笑话。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老是拿着小镜子自己看伤口。”

子尤的健康生活

手术之后的冬天,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我又见到子尤时,经过疾病折磨的他已经非常瘦弱,但是他的白衬衣、黑大衣中间露出的鲜红围巾分明在讲着另一种健康。当很多在场阅历丰富的健康人面对这个少年,默默地把充满悲悯的眼光投向他时,他却要给大家读一首诗。那首诗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的诗里有一种审美主义的生活态度。他的妈妈说,他平时就是这样,一个大朋友满怀悲伤地给他写信,他在信上作的批注可以作为例子表现他这种审美主义生活态度:信上说,当子尤蜷曲着身体倒在地上……他批注说,“我成大虾米了”;信上说,他在病房里每天看到插着管子的人一个个被推进来,又看到一个个盖上白布被推出病房,他批注说,“怎么好像在太平间啊”。在这种态度中,关于疾病的紧张都被他轻轻地消解。子尤的生活被限定在一个与死亡近在咫尺的空间里,他在一步步的惊险中走着,却没有任何窘迫感。

此后子尤转到另一个医院病房,已经住了半年多,而任何人走进他的病房都会有走错门的瞬间感觉,除了因为必须有他妈妈陪床而有一个大床不像一般病房之外,房间里到处是他看过和要看的书,墙壁上贴着各种电影海报,同学们送他的生日贺卡贴在床头,还有随时欢迎对弈的棋盘,这和几乎所有少年的房间完全一样。当然,在角落里的一个桌子上放着随时要吃的药。而他,还是读书上网,还是肆意地编造各种场景和剧情,也会针对具体的朋友写故事,并在其中自得其乐。

聊天时,他会随时转移话题。他正说着生病前他在跆拳道练习班里的事,从他的手脚笨拙说到他妈妈的手脚伶俐,他突然要妈妈“劈个叉,给他们看看”。很多来探望子尤的人都自然而然地把子尤这种很阳光的精神面貌归功于对他无微不至关怀的妈妈柳红。事实上,我却看到子尤对他妈妈的改造,因为他对家庭变故、对致命疾患的态度,影响着妈妈柳红,因此,柳红每天都要认真地挑选衣服,仔细地梳妆。

子尤的狂放青春

《南方周末》上发表了子尤针对周国平《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的一篇书评,他开始在成人谈论的话题中改变角色,既不是被当作孩子,也不是被当作病人,因为他在这篇书评里表达了一种不同于周国平的对生命的理解。不少人在读到这篇书评的时候,自然地联想到他的处境,认为是因为他的重病使他对这本书里的叙述尤为敏感,因而会对这个问题有更多的思考。

其实,完全不然。这本书只是他日常阅读中的一本,这篇书评也只是他日常写作的一篇,只是因为这本书的公共背景而有了发表的愿望。他更多写他与书、与电影、与他的小朋友大朋友之间的交往。他的关注点并没有被局限在与遭遇疾病有关的思考和体验中,疾病只是他偶然遇到的一件他所要面对的事情,这件事情确实有点特殊,却不是一个需要克服的障碍,绝不足以改变他的日常态度,不足以阻挡他的快乐和成长。在病床上他已经长到了1.80米。他说起得的病,就如同说到他摔了个跟头一样平常。朋友去看他,他会掀起衣服,说:“来,看看我这个刀口。”他会很得意地看着你惊讶的反应。然后,他就开始和另一个小朋友找话题,比他小的孩子看过他的文章说了点感想,他就前仰后合地喝彩道:“精彩、精彩。”这个词语,他不仅常用来形容自己,也更常用于朋友。听到他的喝彩,你不禁会被他推动着去思索:什么事情和妙语才能够让我们呼出这样的词语?很少。有朋友说他是个特殊的孩子,这种特殊也许就是在这种发现乐趣、为日常喝彩的能力上。在他的世界里,宏大的玄思和细碎的日常琐事都在一个平面上被他感受和思考,他在这种感受中体会各种各样的乐趣,无论什么变故也影响不了他的欢乐。

2005年9月21日中午,李敖在北大办公楼礼堂演讲完毕后,到北大校医院看望了“特殊的小朋友”子尤。两人相谈甚欢。临别前,李敖送子尤一本《教育与脸谱》,扉页上题着“目有余子尤其是你”八个字,将子尤的名字嵌进去。子尤亦回赠李敖一本他的《谁的青春有我狂》。扉页上,子尤以诗赠李敖:“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会快意如你。谁敢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谁又将两亿年握在手里。”

子尤的青春狂放不是我们习惯地把自己放在社会竞技平台上的狂放,而是一种舒展生命的自在与随时都能超越周围一切的轻松。他沉浸在自己勾勒的丰富世界里,他的生活也因此有另外一种五光十色。也许,是这个新时代的基因在15岁的子尤这里得到了最充分的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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