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琴书》——京味儿文化符号

2022-05-09 10:45:03 | 浏览次数:

我与《北京琴书》的作者崔维克先生是在2010年“关学曾北京琴书文化艺术研究会”成立大会上,经王海元先生介绍相识的。几年间见过几面,记忆中没谈过别的,只有北京琴书,我们成了朋友。维克是军人出身、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当过多年的电视台记者,后成为关学曾先生的关门弟子。印象最深的是他对北京琴书的认识和看问题的视野颇有些与众不同。他不是以能写、能唱北京琴书就满足的,他在不停地问为什么。北京琴书为什么好,好在哪里?关老师唱得为什么好,好在哪里?吴长宝先生扬琴伴奏好,为什么?说北京琴书是京味儿的代表,京味儿是什么,又是怎样来的?等等,对北京琴书的痴迷中带着更多的理性。书稿编写筹备了几年,他对所有问题都已有了一个基本的答案,并把这所有的思考都融入了这本书——《北京琴书》。

他为什么要写这本书?是因为当他狂热地爱上了这门艺术之后,学艺则尽显艰难。为此他立志要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他把书定位为北京琴书知识读本和入门参考书,我以为是贴切的。

这本《北京琴书》很吸引我,我喜欢作者研究问题的方法。先以史为序从五音大鼓到单琴大鼓、从琴书到北京琴书,直到该书的主人关学曾先生亮相,娓娓道来。而后由伴奏乐器扬琴到伴奏技法,从唱词的格律到演唱的规范,从唱腔板眼到吐字归韵,从人物、场景描绘到演员表演神态,从京味儿的构成到北京琴书的文化艺术价值、创新、传承。他把构成北京琴书的每个元素分别加以描述,并对其特色进行分析。文章好在哪里呢?好在他所述的一切都是言必有物,均以关学曾、吴长宝先生60余年创作演出的作品为基础,是认真做了功课和考察,形成了自己的独立思考。我说他的视野不同,是指他以电视人的视野诠释北京琴书,文中一些想法、思路颇显新意。如他谈到是外国人把民歌《茉莉花》当成是中国的声音符号之后,才引起了我们国内对《茉莉花》这首民歌的重视。引申过来他提出:“只有当我们自己以世界的眼光看待这些宝贵的传统艺术的时候,挖掘和恢复、保护和传承才可能站在更高的起点之上。”我同意这个观点。除此之外,他这种扎扎实实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实事的态度,是值得提倡和鼓励的。

阅读此书,常常令我回忆起与吴长宝先生共同为关学曾先生伴奏的经历。第一次为关先生伴奏是20世纪60年代初,他为日本民族艺能家代表团演唱《杨八姐游春》,我和吴先生同在剧队,吴先生要我加一把二胡,我战战兢兢地参加了这场演出,这也可能是北京琴书加二胡伴奏之始。“文革”期间,我与吴长宝先生一起从剧队调到曲艺队参加“文艺革命”,我不懂曲艺,就当伴奏员,拿一把二胡为北京琴书、河南坠子等曲种伴奏,在实践中学。在台上伴奏时,自我感觉渐渐地才比较能投入了。

为北京琴书伴奏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关先生待人的和蔼可亲,对艺术的专注,永不停歇的追求。记得《传家宝》装腔排练是在沙土山关先生家中,同样是吴先生要我同往。过程中,关、吴二位先生边说边排,不停地打断,反复地切磋。休息时关先生说:“小包,你不能白来,有什么想法?我听听。”我说:“《传家宝》现在的音乐已经很好了,尤其是上板的处理,是真正的创新,只是激情有余,抒情不足,唱段少了一些起伏。”第二天还是在沙土山家中,关老师说:“你们听听这两句是不是有点儿意思了?”他唱的是“小包他在一旁暗暗地思考,李师傅思想境界就是比自己高”这两句,原来他做了一晚上的功课,想了两句对他来说已经很抒情的腔儿,吴先生非常满意,我则非常感动。关先生如此虚心听取晚辈意见,显现的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在舞台上我特别注意过唱到此处观众的反应,非常旳静,安静得有点像《鞭打芦花》唱到闵子骞对父亲说“母亲在是孩儿我一个人冷,母亲不在是孩儿我们三个人寒”时的安静程度。

在北京曲艺团与吴长宝先生一起工作我得益最多,其中有一件事让我不能忘怀。1978年,《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编撰开始,曲艺编写组副主编王素稔先生要我撰写北京琴书条,要求是:字数要严格控制,内容要特别精炼,并嘱我一定要访问吴先生。《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于1983年成书,书中的北京琴书条的内容,就是我到吴先生菜市口家中的访谈整理而成,文字不多,但源流清楚,历经《中国曲艺志·北京卷》《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北京卷》的编撰,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调查的检验,整整30年过去了,尚未发现有要修改的地方,这是吴先生的贡献。

曲艺的创作是由演员与琴师共同完成的,关学曾与吴长宝先生的合作堪称典范。《历史旮记》有一段他们二人之间关系的记录。第一次赴朝,夜场演出过后回驻地,所乘卡车黑暗中赶路翻车。关先生在证明自己还活着之后,从翻倒的车厢里爬出来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吴先生呼叫“学曾!学曾”的声音,那记录的是他们的生死之交。在艺术创作中二人的莫逆,更是让人称羡。北京琴书大多数作品是在二位排练过程中完成的,关先生想着腔儿,吴先生想着点儿,二人你来我往,合到一起了,作品就基本成功了,有时关先生还要改句词儿,吴先生马上就又添几个“点儿”。《北京琴书》书中提到的各种唱腔板式变化,就是在这过程中创造定型的。他们断断续续合作几十年,相互尊重,默契合作,把北京琴书从地摊唱到了人民大会堂。把当初结构非常简单的北京琴书音乐,发展为多种板式的板腔体音乐结构。他们在战火纷飞的朝鲜前线,在农村、工厂、学校,在一切人们需要的地方,献上了自己的艺术,也为我们留下了今天的,北京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京味儿文化符号的北京琴书。

最后我想谈一谈关学曾先生的精神。2009年12月以关少曾先生任会长的西城区“关学曾北京琴书文化艺术研究会”,经北京市西城区文委及西城区民政局批准注册成立,它秉承“继承创新、服务社会”的宗旨,正是关学曾先生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体现的是他的艺术品格和进取精神。检视他的所有作品,都堪称服务社会之作,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是把主要的心力倾注于学习生活、研究生活,从生活中吸取新鲜生动的素材,提炼到作品中去。同时也包括研究他的观众,他的作品都是与他的观众同呼吸共命运的,他的心是永远和他的观众连在一起的。他真诚地爱着他的观众,他也同样地受到观众的爱戴。他对北京琴书的创造,始于求生存,而后一变而服务于社会,正是在这过程中,关先生完成了他从旧艺人向人民艺术家的转变,这是他人生质的飞跃。北京市文联授予他“北京市文联德艺双馨楷模”称号、中国文联、中国曲协授予他“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可谓实至名归。

《北京琴书》这本书立意是为了更好的传承。谈到传承,我以为唱得像关先生固然很重要,而真正能得其神韵者则并不简单,那是要真正把关学曾先生的艺术品格和进取精神学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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