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有话说

2022-05-16 17:25:04 | 浏览次数:

最后一次见到朱晓的时候,是在2008年底,北京积水潭医院的一个普通病房,门外有一个警察看守着。那时北京的奥运热情还没有褪去,满大街都能看到五个福娃宝宝的身影。医院里却略显冷清,不少病人都回家和家人共聚佳节,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见到朱晓,实在有点悲伤。

那次见到朱晓的时候,觉得她已经瘦弱了许多,往日略显妩媚的脸庞居然有一些憔悴的感觉,用她的话讲,她现在已经回到了曾经生活在农村的状态,瘦弱得跟一个傻村姑一样。其实,没有过多装饰的她显得更加迷人。只是那身显眼而肥大的病号服遮盖了她的身材。

朱晓看到了我,浅浅地叫了一声“姐”,之后喉咙便一直哽咽起来,说不出半个字了。

我识相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拉住了她的手,想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示意让她不要再说什么了。渐渐地,朱晓终于平静了下来,可是依然说不出什么话。

我拿出了一些给她买的小零食,摆放在她的床头,都是一些女孩子平时爱吃的零嘴。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浮现出她曾经那妩媚的笑容,那曾经明媚的双眸,眼看着现在无比落魄的她,我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也许此时我异样的神情感染了她,朱晓一度平复的心情又泛起了波澜,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了出来,滴落到我的手上,滚烫滚烫的,让人受伤。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朱晓了,从此以后我便失去了她的消息,有人传说她被抓了起来,判了十四年的有期徒刑;有人说一个巨富包养了她,并偿还了她所有的债务;也有人说她东渡去了日本,在那边成立了一个公司,继续过着苦难的生活;更有人说,她最终在赵翔的协助下逃了出来,一起去了芬兰,真正过起了童话般的日子。

最后一种传言真的很真实,因为不论是我们北京的朋友,还是她济南的同学,都喜欢说这个故事,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细节具体到了每一步逃亡用的交通工具。对此,我只能说,那是一群爱浪漫的人。

和朱晓的聊天并不开心,仿佛许多往事都不停地涌上心头,冲击着我们的回忆,可是偏偏此时的我们都不愿意再去想未来的生活,因为未来的不确定让我和她都心里慌乱,我也知道我即将失去一个好友。

朱晓幼年的生活并不幸福,她的亲生父亲在她不到四岁的时候便撇下了她和她的母亲,一个人跑去了广东,试图在那里打造出一片天地,但是从他离开的那天起,便没有了音信。朱晓五岁那年,她的亲生母亲改嫁到了山东德州,从此也是渺无音讯,如果没有每个月按时给朱晓汇过来的生活费,那么谁都可以无视了这个母亲的存在。

于是,朱晓从小就跟着爷爷在江苏镇江的农村里长大,一直到她大学那年才有机会走到了外面的世界,也就是那一年,朱晓的生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朱晓是他们村里面建国以来第一个女大学生,并不是说朱晓的学习成绩有多么的好,只是按照他们村里面的习俗,绝大多数的女孩子在高中毕业之后便找到了婆家,虽然这样并不符合国家的有关规定,只是农村里的习俗也顾不得这些了,往往早早地让那些小男孩小女孩生活在了一起,并生下孩子,直到到了法定年龄之后才让他们去领证。也许,国家的法律对她们来说,只不过是一张证书而已。

其实朱晓的母亲在她上高中之前曾经有一次回到了那个小村落,据朱晓回忆应该是她刚考上高中的那一年。朱晓的母亲叫杨爱凤,离开农村近十年的她再次回来,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认出来她了,包括朱晓本人,直到杨爱凤一把把朱晓抱在了怀里,朱晓才意识到,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

杨爱凤对女儿冷漠的表现并没有感到意外,对乡亲们惊讶的神情更是没有过多的理会,只是平静地拉着朱晓的手回到了那个曾经生活的家中。

十年了,农村里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家里都盖起了二层的小楼,就算再没钱的人家,也像模像样地盖起了一个辉煌的大门,从外面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只是朱晓家里还是那个样子,一个看似破旧的老院子,只有外面一个看似很不起眼的上马石,还述说着这个老宅子曾经的辉煌。

走进三院的里屋,杨爱凤见到了朱晓的爷爷,也是她曾经的亲人。朱晓的爷爷叫朱乾学,是个很有阅历,很有知识的农村老头,在村子里有一定的威信,但是近年来,儿子的外出和儿媳妇的改嫁让他丢尽了声誉,老人也常常为此长吁短叹,看着在身边的朱晓,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不知道为什么,朱晓的母亲再看到朱乾学的时候,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对于杨爱凤的眼泪,老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也怨恨这个母亲多少年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自己的女儿,于是将拐棍重重地敲在了地上,长久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朱乾学拐棍的召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朱晓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妈,远方不知多少代的亲戚全部会集到了这个破落的院子里来,将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居然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村子自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村中之人外出经商或者在外生活,待回村之时,总要给相近的亲戚好友带些礼物。其实这也算人之常情,只是这个村子将此事看得过于严重,以致如果有人带回不称应人心的礼物,甚至会被全村人谩骂。于是长期以往,走出村子的人越来越不愿意回来,因为回家一次不仅花费太多,而且恐怕还会得到不好的名声。但是这个村子也并非特别势利的,村子里民风还算可以,据说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犯罪的人,这也是他们的骄傲,村口有一个大铁钟,上面模糊地镌刻着不少文字,据说是古代朝廷嘉奖此地民风淳朴,那也是他们的宝贝。

上一次有人回村省亲,距离杨爱凤这次回来已经有六年的光景了,还记得那是一个在外拼搏极有成绩的村里人,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大包小包的带许多礼物,只是给每一家包了两百元的红包。此举在当时的村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直到几年后,村里大人再教育孩子的时候总以此事为例子,希望孩子能光宗耀祖,可是从那以后,走出村子的人再也没回来过,至于为什么,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极为清楚的。

朱乾学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从来看不起村里这种小气的规矩,但是看到杨爱凤衣着光鲜地回来,心中也是埋怨她过于招摇,心想一个女人家出去几年究竟能做出什么成就,穿成这样回来,不怕乡里乡亲的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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